莫琛感觉到沉亦没有立刻推开他,心中一喜,以为有戏,笨拙地加重了一点力道,试图加深这个吻,舌尖甚至试探性地碰了碰对方的唇缝。
这个举动让沉亦猛地从震惊中回神。
“唔!”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力,一把将莫琛从自己身上推开。
力道之大,让莫琛跟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沉亦呼吸有些不稳,他抬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莫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门外的祁骁和顾清言,即使隔着门板,也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和沉亦那句陡然拔高的质问。
祁骁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完了完了……好象……搞砸了?”
顾清言也皱紧了眉头,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事情的发展,似乎正朝着最失控的方向滑去。
莫琛被推开,后背撞在墙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可更疼的是沉亦那句严厉的质问和此刻冰冷疏离的眼神。
他眼框立马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但他倔强地咬着下唇,不让它们掉下来。
沉亦下意识伸手想上前扶他,到了半空却骤然顿住,到了嘴边的“疼不疼”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只馀下刻意冷硬的疏离:“你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没醉,沉亦,我只是喜欢你,从我记事起,你就在我身边。”
沉亦的眉心狠狠一跳,那句“从我记事起”象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刻意尘封的、关于过去的记忆闸门。
画面闪回——破败的街角,穿着单薄破烂、瑟瑟发抖的自己。
温暖的豪宅,莫父慈祥的手。
还有那个小小的、粉雕玉琢却格外黏人的小团子——莫琛。
第一次见面,小莫琛就挣脱了保姆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叫:“哥哥!”
后来小莫琛差点被人贩子抱走,是沉亦用尽了所有的机敏和狠劲,吓退了人贩子,护住了那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小男孩。
自那次惊吓后,小莫琛更是只认他。
吃饭要他喂,睡觉要他哄,出门要他抱。
莫父笑着说:“小亦,看来琛琛跟你有缘,以后你就多费心照顾他。”
从此,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努力学习,拼命工作,报答莫家的恩情,也把照顾莫琛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责任。
他看着小团子一点点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初中到高中……
他总是默默跟在他身后,替他摆平麻烦,看他笑,陪他闹。
莫琛的笑,莫琛的依赖,莫琛偶尔的撒娇和任性,都成了他灰暗过往里最温暖的光。
他喜欢看莫琛笑,那双弯起来的眼睛比阳光还耀眼。
他纵容莫琛对他撒娇耍赖,享受那种被全身心依赖的感觉。
他习惯了生活里有莫琛的存在,习惯了他的一切。
可这……是爱吗?
是那种超越了手足亲情、带着占有欲和情欲的爱吗?
沉亦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震动。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那些纷乱的画面压下去,:“阿琛,你现在还小,经历的事情太少。你对我,可能只是习惯了依赖,把亲情当成了爱情,分不清楚。”
“分不清楚?”莫琛激动地反驳,眼泪终于滑落,“我分得很清楚。
高中的时候,身边同学开始偷偷谈恋爱,也有不少女孩子跟我表白,送情书,约我看电影……可我每次看着她们,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我看到别人牵手、拥抱、甚至只是并肩走在一起,我羡慕的,脑子里幻想的对象……也是你。
你知道为什么后来我不再叫哥哥了吗?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再喊那个称呼。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沉亦,我喜欢你,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想要和你牵手、拥抱、亲吻,想和你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
他的声音哽咽却清淅,每一个字都象重锤,敲在沉亦刻意筑起的心防上。
“我……”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当小孩?”莫琛猛地打断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混合着委屈、不甘和多年隐忍的痛苦。
“我二十一了,我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时时刻刻牵着手、怕走丢的小不点了,你看看我,沉亦,你好好看看我。
他上前抓住沉亦的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这里,因为你跳得这么快,这么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这么多年,你没谈恋爱,爸给你介绍那么多女孩子,你看都不看一眼,你是不是心里对我也是不一样的?”
沉亦喉结滚动,避开了莫琛灼热的视线,语气依旧试图维持兄长的冷静:
“这些年,我没谈恋爱,是因为工作忙,想先报答爸的恩情,也……没遇到合适的。爸介绍的女孩子,不合适自然不看。这不能说明什么。”
“可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是你哥哥,对你好是应该的。”沉亦试图抽回手,却发现莫琛抓得很紧。
“不是哥哥对弟弟那种好。”莫琛摇头,泪水随着动作滑落。
“你会在半夜我发烧时守着我,明明可以让佣人来;你会记得我所有爱吃的东西和不爱吃的东西;你会在我闯祸后一边训我一边帮我收拾烂摊子;
你会因为我一句‘想你了’就推掉重要会议飞回来……沉亦,你对我,就没有一点超出兄弟的感情吗?哪怕一点点?”
沉亦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这些事,他做的时候从未深思,只觉得是责任,是习惯,是……想让那个从小依赖他的孩子开心。
可当这些细节被莫琛如此直白地、带着爱情滤镜一一剖白出来时,他自己也感到了一阵茫然和心悸。
他对他,真的只是兄弟之情吗?
如果只是兄弟,为什么看到莫琛对别人笑会隐隐不快?
为什么听到他说要独立会失落?
为什么……刚才那个吻,除了震惊和本能推拒,心底深处还有一丝被掩藏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
沉亦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却执着地寻求一个答案的年轻人。
这张脸早已褪去了孩童的稚嫩,轮廓分明,俊朗帅气,是自己看着一点点长成的。
此刻,那双总是带着点骄纵或狡黠的眼睛里,盛满了毫无保留的爱恋和痛苦。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构筑的“兄长”认知,正在这个夜晚,被莫琛炽热的情感冲击得摇摇欲坠。
“我……”沉亦张了张嘴,第一次在面对莫琛时,感到词穷和慌乱。
他该怎么说?
说“我把你当弟弟”?
可此刻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说“我不知道”?那只会给莫琛不切实际的希望。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所有自制力,重新戴上了那副温和疏离的面具。
“阿琛,你累了,也醉了。今晚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先休息,我们……都冷静一下。”
他轻轻而坚定地掰开莫琛抓着他手臂的手,转身,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正把耳朵贴得死紧的祁骁和顾清言猝不及防,差点摔进去。
沉亦看着门外这两个“帮凶”兼“观众”,眼神复杂地扫过他们,什么也没说,径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那背影,竟带着一丝罕见的狼狈和逃离的意味。
房间内,莫琛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低低地传了出来。
门外,祁骁和顾清言面面相觑。
祁骁挠了挠头,一脸懊恼:“好象……玩脱了?沉总那样子……不象是完全没感觉啊?可这反应……”
顾清言叹了口气,看着紧闭的两扇房门,又看看地上那个哭泣的身影,脸上也写满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