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骁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他狠狠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硬闯不行,求情也没用……必须另外想办法。
而且,明天一早还要去殡仪馆送顾清言的爷爷最后一程,他不能莽撞。
“温旭……你等着,小爷我一定把你弄出来!”祁骁对着别墅方向低声说了一句,象是立誓,又象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转身,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
回到空旷的家,祁骁毫无睡意。
他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飞速运转,思考着所有可能联系上温旭或者获取他消息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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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灵堂。
时间已近深夜,灵堂里愈发安静。
杨慧看着祁炎对自己儿子如此上心,心里的疑虑更深了。
这位祁总,眼看快凌晨一点了,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合伙人或者朋友的界限。
她悄悄拉过女儿,低声说:“知微,你看这位祁总……是不是对你哥太好了点?妈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顾知微毕竟年轻,又在国外待了段时间,想法更开放些,她小声安慰道:“妈,哥不是说祁总是他合伙人吗?
而且又是骁哥二叔,可能关系比较铁吧。您别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爷爷安心走好。”
杨慧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在祁炎和儿子之间来回扫视。
顾清言并未察觉母亲的担忧。
他转头对母亲和妹妹说:“妈,你和知微累了一天了,先去后面休息室歇一会儿吧,这里我守着就行。知微,扶妈去休息。”
顾知微乖巧地搀起母亲,杨慧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祁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跟着女儿去了休息室。
灵堂里便只剩下顾清言和祁炎两人。
顾清言一直强撑着的脊背,在亲人离开后,微微垮下来一些。
忽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揽住了他的肩膀,轻轻将他往身边带了带。
顾清言微微一怔,侧过头,对上祁炎深邃而温柔的目光。
“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强撑着。这里没有别人,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着。”
这句话仿佛一道闸门,倾刻冲垮了顾清言苦苦维持的堤坝。
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悲痛、委屈、以及对爷爷的不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无声地滑落,起初只是默默地流泪,渐渐地,变成了压抑的、低低的啜泣。
他将额头抵在祁炎坚实的肩膀上,身体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斗。
祁炎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拥住他,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有任何不耐,只有满满的心疼和守护。
在这个寂静的灵堂里,在至亲离世的巨大悲痛中,顾清言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在爱人无声的陪伴下,尽情地宣泄着内心的哀伤。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顾清言哭累了,身心俱疲,加之之前一直高度紧张和缺乏休息,浓浓的倦意袭来。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强打着精神想保持清醒,却终究抵不过身体的疲惫。
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最终轻轻地、完全地靠在了祁炎的身上——睡着了。
祁炎感受到肩头的重量,低头看着顾清言即使在睡梦中依然微蹙的眉头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顾清言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便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跪坐着,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支撑起一个可以安心休憩的角落。
直到天色微亮,祁炎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就会惊扰了怀中人难得的安睡。
而杨慧心里惦记着事情,并没睡得太沉,早早便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休息室,想去看看儿子。
然而,刚踏入灵堂,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顾清言靠在祁炎的肩膀上,似乎还在沉睡。
而那位气场强大的祁总,正微微侧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儿子脸上,那眼神里的温柔和疼惜,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这绝不仅仅是合伙人或者朋友之间的关心!
杨慧的心猛地一沉,各种猜测和担忧瞬间涌上心头。
许是听到了细微的动静,祁炎抬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脸色复杂的杨慧。
他脸上并没有被撞破的尴尬,只是微微颔首,低声道:“阿姨,您醒了。清言他刚睡着没多久,累坏了。”
他这话象是在解释,又象是在为顾清言争取多一点休息时间。
杨慧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儿子疲惫的睡颜,再看看祁炎那明显也守了一夜、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只是含糊地“恩”了一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却依旧忍不住在两人之间徘徊。
没过多久,顾清言大概是姿势不太舒服,或者是潜意识里记挂着今天的大事,睫毛颤了颤,缓缓醒了过来。
他刚一动,就感觉到全身尤其是腿部的酸麻,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醒了?”祁炎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清言一抬头,就对上了祁炎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在对方身上睡了一夜。
“恩……你守了一夜?”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撑起身体。
然而双腿因为长时间跪坐和压迫,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袭来,让他身体一软,不受控制地又朝祁炎那边栽了过去。
祁炎反应极快,尽管他自己的手臂和腿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麻木不堪。
但还是立刻伸手稳稳扶住了他,眉头微蹙:“慢点,腿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就要伸手去帮顾清言揉捏小腿,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关心:“别动,我给你捏一下。”
“不用!”顾清言猛地缩了一下腿,声音因为杨慧的注视而显得有些急促,“我、我缓一下就好。”
他连忙地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和祁炎拉开一点距离,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母亲,耳根悄悄红了。
祁炎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杨慧那震惊又复杂的目光,以及顾清言明显的回避动作。
他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随即神色自若地收了回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那你小心点。”
就在这时,顾知微也从休息室走了出来,她看着灵堂里这诡异的气氛。
不由得疑惑道:“怎么了这是?都不说话?”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的寂静。
幸好,一阵脚步声及时打破了沉默。
祁骁顶着一对明显的黑眼圈,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清言,我来了。”
顾清言趁着这个机会,努力忽略腿上的麻痒和母亲探究的目光,扶着旁边的柱子慢慢站起来。
“骁哥,你这也一晚上没睡?这熊猫眼,出啥事了?”
祁骁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个得时候,先送爷爷,一会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