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佣人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开口，“先生让您下去吃饭。”
温旭闻言，扶着墙缓缓站起身。
他垂着眼，掩住了眼底所有情绪，只轻声应道：“知道了，我马上来。”
下楼时，他走得一步一顿，每走一级台阶，后背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温振庭坐在餐厅主位上，见他过来，头也没抬，只淡淡开口：“知道错了？”
“知道了，爸。”
温旭走到餐桌旁，规规矩矩地站着，“不该跟您顶嘴，不该多管闲事，更不该违背您的意思。”
“哼，”温振庭终于抬眼，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却没提他身上的伤。
“你要是早有这份觉悟，也不至于受这些罪。”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吃饭吧。”
“是。”温旭依言坐下。
他甚至主动给温振庭盛了碗汤，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讨好：“爸，您也多喝点汤，补补身子。”
温振庭接过汤碗，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却没再多说什么。
整个用餐过程，温旭都保持着绝对的顺从。
温振庭说什么，他都点头应着，偶尔开口，也全是顺着温振庭的意思，半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就连温振庭提起下午要他跟祝梦瑶去约会（他爸安排的联姻对象），他也只是垂着眼，轻声说“听爸的安排”。
吃完饭，温振庭让佣人带他去换药。
房间里，佣人小心翼翼地揭开他后背的纱布，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我自己来吧。”温旭接过药瓶，语气依旧温和。
指尖触到伤口时，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脸上却依旧带着浅淡的笑，“老毛病了，习惯了。”
佣人看着他的伤，终究没多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温旭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他看着镜子里后背狰狞的伤口，眼底的温顺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给伤口涂药，动作轻柔却精准，仿佛在处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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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氏总部顶楼。
祁炎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办公室，跟在他身后的王特助敏锐地察觉到，今天boss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
他甚至好象看到祁总嘴角极快地勾了一下？
王特助推了推眼镜，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昨晚熬夜看报表出现了幻觉。
紧接着的高层会议上，这种异常更加明显。
轮到市场部总监汇报时，祁炎单手支着下颌，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眼神却有些放空。
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显然神思已经飘远。
市场部总监汇报完，紧张地等待指示，却发现祁总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反应。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
几位高管面面相觑，用眼神无声交流：
【祁总……走神了？】
【好象是……】
【我刚好象看到他笑了？虽然很快，但绝对是笑了。】
【我也看到了，发生什么好事了？】
最后还是王特助不动声色地轻咳了一声，祁炎才恍然回神，面上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继续。”
会议结束后，高管们鱼贯而出，几个关系近的忍不住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祁总今天居然走神？”
“何止走神，我坐得近，看得真真的，他刚才绝对笑了。”
“是啊，虽然就一下，但气场都没那么冻人了……难道是哪个百亿项目谈成了？”
“没听说啊……奇了怪了。”
彼时的祁炎，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档的间隙，脑海里却不期然地浮现出早上顾清言那副面红耳赤、慌慌张张从床上跳下去的模样。
还有在车里吻他时，那柔软唇瓣的触感和他靠在自己怀里微微喘息的样子……
他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嘴角再次牵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却真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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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温旭按照温振庭的安排，准时出现在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里。
他换上了一身得体的休闲西装，巧妙地遮掩了后背的伤痛，脸上挂着惯有的、略带疏离的浅笑，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
祝梦瑶已经到了，她是个明艳大方的女人，家世与温家相当，同样是这场商业联姻的棋子。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没有丝毫情意，只有心照不宣的无奈和一丝同病相怜。
点完餐，侍者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祝梦瑶搅拌着面前的柠檬水，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直视着温旭，语气平静地抛出一颗炸弹：
“温旭，我怀孕了。”
温旭端着水杯的手微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他抬眼看向祝梦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除了三年前那次被他父亲设计，被迫与祝梦瑶有了一夜之后，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亲密接触。
这孩子，绝不可能是他的。
“所以呢？”
祝梦瑶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苦涩。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不要我了。但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她目光带着恳求，“反正我们早晚要结婚，就说……这孩子是你的。你爸知道有了孙子，肯定会很开心。”
温旭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讽刺的弧度，
后背的伤口似乎也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所谓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轻轻晃动着水杯，看着里面晃动的液体，语气听不出情绪：“呵，祝小姐，你这算盘打得……倒挺好。”
平白无故替别人养孩子，还要在温振庭面前演一出戏。
这麻烦，可不小。
祝梦瑶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她放下搅拌棒，身体微微前倾，语气真诚了些：
“温旭，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用得着我，用得着祝家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温旭沉默了片刻。
他其实并不在乎祝梦瑶有没有别人，也不在乎这孩子是谁的。
这段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一个牢笼。
没有祝梦瑶，也会有张梦瑶、李梦瑶，温振庭总会想方设法把他绑在利益的战车上。
相比之下，祝梦瑶至少和他有着类似的处境，彼此知根知底，也早有约定互不干涉。
答应她，不过是维持现状，还能多一个未来或许有用的盟友。
总比再被下一次药，塞个完全不可控的人给他要好。
更何况，一个孩子，或许在某些时候，能成为麻痹温振庭的烟雾弹，甚至……成为他手中一张意想不到的牌。
“几个月了？”他忽然问。
祝梦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孩子，低声回答：“……刚查出来，六周。”
温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菜单，：“点菜吧，想吃什么？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这话听起来象是关心，但两人都明白其中的讽刺与无奈。
祝梦瑶知道他这是默认答应了。
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鼻尖有些发酸，连忙低下头掩饰：“……都好，你点吧。”
这顿约会餐，在一种诡异却又达成共识的氛围中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