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别墅,书房。
“废物!”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温旭脸上,力道之大,让他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淅的指印。
温振庭,温旭的父亲,此刻脸上再无平日商场上的儒雅假面,只有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怒气。
“那块地,城东那块地,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拿到手吗?准备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让祁炎抢了过去。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做什么都不如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温旭用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口腔内壁,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父亲,商场上胜负乃兵家常事。这次是我疏忽了。”
“疏忽?一句疏忽就完了?”温振庭逼近一步,眼神阴鸷。
“我要的是结果,是彻底把祁炎踩在脚下,不是听你在这里找借口,你看看你现在象什么样子?听说你现在总是跟那个祁骁混在一起?”
听到祁骁的名字,温旭眼底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温振庭猛地压低声音,威胁道:“温旭,你别忘了,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祁炎还能好端端地做他的祁总,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够听话,如果你再让我失望,我不保证祁炎会不会步他父母的后尘。”
这句话象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温旭封存已久的记忆。
那一年,他们都还小。
祁炎还不是现在这个冷面阎王,他会笑,会带着小他几岁的温旭爬树、掏鸟窝。
温旭总是象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脆生生地喊着“炎哥哥”。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
消息传来,祁炎的父母在高速上遭遇车祸,一辆失控的大货车……当场死亡。
货车司机也未能幸免,最终以意外结案。
小小的温旭看到祁炎跪在灵堂前,那个总是护着他的哥哥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光芒和温度,变得沉默、冰冷。
温旭想上前安慰,却被父亲温振庭死死拉住。
从那以后,父亲严令禁止他与祁炎来往。
年少的温旭第一次反抗,换来的不是呵斥,而是父亲书房里那段让他如坠冰窟的对话。
他无意中听到父亲与人通话,语气森冷地提到“祁家”、“不识抬举”、“处理干净”……还有那场“意外”的车祸。
他冲进去质问,温振庭没有否认,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说出了那句至今仍缠绕着他的噩梦:
“如果你还想让你的炎哥哥活着,就乖乖听话,离他远点。否则,我不介意让那场意外再发生一次。”
一边是视若兄长的好友,一边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亲生父亲。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攫住了年少的温旭。
他知道了真相,却无法宣之于口,甚至不能表露分毫。
他眼睁睁看着祁炎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中变得冷漠,看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在父亲的刻意安排和自己的被迫疏远下,逐渐走向对立。
他开始用冷漠和挑衅来伪装自己,故意与祁炎作对。
将那份年少的情谊深深埋藏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任由它在愧疚和无奈中发酵、变质,最终演变成了如今商场上的死对头。
他知道父亲在外面有人,逼得母亲郁郁而终,他对这个家,对这个父亲,早已没有了半分温情,只剩下恨意和不得不维持的表面顺从。
温旭收敛心神,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再抬头时,已是一片平静无波:“父亲的话,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他的顺从并没有让温振庭满意,反而象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温振庭冷哼一声:“记住就好,滚出去。好好想想怎么对付祁炎,而不是把心思花在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身上。”
温旭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书房。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他脸上那层平静无波的面具瞬间碎裂,眼底是翻涌的冰海与压抑了太久的恨意。
他没有在温家别墅多做一秒停留,甚至没有处理脸上那火辣辣的掌印,径直开车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牢笼。
车子没有开往他名下任何一处公开的住所,而是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个老旧城区不起眼的地下停车场。
他通过几重需要密码、指纹和虹膜验证的暗门,最终进入了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充满科技感的隐秘空间。
这里,是他的安全屋。
冰冷的白光倾泻而下,照亮了四面墙壁。
墙上并非装饰,而是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文档、财务报表、人物关系图和时间线。
正中央,是温振庭那张伪善的脸,被无数箭头和线索指向。
旁边,是祁炎父母年轻时的合影,以及那场被定性为“意外”的车祸现场勘查报告的复印件,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无数疑点。
而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容温婉美丽的女人——他的母亲。
温旭走到母亲的照片前,象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母亲的笑脸,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与他平日里的慵懒戏谑判若两人。
脸颊上的刺痛此刻无比清淅,提醒着他刚才的羞辱,也提醒着他肩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妈……他又打我了。为了我没能抢过祁炎的一块地。”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象是在安慰照片里的母亲,又象是在嘲讽自己。
他沉默地站了很久。
最终,他极轻地开口:“妈……我想你了。”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
他对着照片,象是立下誓言,又象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一字一句,清淅而低沉:
“你放心。”
“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说完这寥寥数语,他不再停留。
所有的脆弱和思念都被重新锁回心底最深的角落。
他转身,步伐稳健地离开了安全屋,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