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特区，国会山。
特别调查委员会的听证室挤满了人。
媒体区架满了摄像机，旁听席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上午九点整，约翰在律师陪同下步入听证室。
他穿着熨烫平整的军便装，肩章上的四颗星依旧闪亮，但脊背不再像往常那样挺直。
百岁老人的疲惫写在脸上每一道皱纹里，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像濒死老鹰的最后目光。
“将军，请坐。”加州的参议员凯瑟琳·罗德里格斯语气平静，但眼神严厉。
约翰缓缓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这个动作他做了几十年，在无数军事法庭、委员会听证中，他总是以这个姿势展现掌控感。
但今天，手指的轻微颤抖出卖了他。
“将军，我们今天传唤您，是为了调查西点军校档案管理问题，特别是关于李然学员的记录缺失。”
罗德里格斯参议员开门见山，“您是否承认，李然学员的记录在西点档案中被系统性清除？”
约翰的律师刚要开口，被他抬手制止。
“参议员，西点军校的档案管理遵循严格程序。”约翰的声音沙哑但清晰，“上世纪初期，由于技术条件和安全考量，部分档案的保存和整理存在不完善之处。暁税s 已发布蕞薪章节
这是历史局限性，而非系统性清除。”
“米勒先生已经去世，我们无法核实他的说法。”约翰面无表情，“而且，他在临终状态下，记忆可能出现偏差。
我本人从未下达过这样的命令。”
“您的父亲呢？老史密斯校长是否可能下达命令？”
“我父亲是一位正直的军人，他绝不会做这种事。”约翰的语气坚定起来，“事实上，据我所知，我父亲对李然学员非常欣赏。”
旁听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这倒是新信息。
罗德里格斯参议员微微前倾：“那么将军，按照您的说法，李然的档案缺失纯属偶然？
约翰的呼吸一滞。
委员会掌握了安娜的书面证词？什么时候？
他迅速调整表情：“我与安娜在某些历史记忆上存在分歧，这很遗憾。
但她年事已高，而且众所周知，她对李然学员有特殊情感，这可能会影响她对事件的回忆。”
巧妙的反击。
将安娜的证词归因于“老年”和“情感偏差”。
但罗德里格斯参议员没有放过他：“将军，我们收到一份匿名材料，显示您可能掌握更多信息。”
她示意助理。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份文件扫描件——正是约翰昨晚匿名发送给媒体的“证据”之一：那封据称是李然写给龙国蒋校长的信。
听证室瞬间哗然。
“这份材料显示，李然学员在西点军校时，涉嫌出卖鹰酱机密。”参议员盯着约翰，“您对此知情吗？”
约翰的心脏狂跳。
这是他自己的炸弹，现在却在听证会上被当众引爆。
他必须极其小心地处理。
“我在任职期间，确实接触过一些关于李然学员的背景审查材料。”他谨慎措辞，“但由于涉及鹰酱国家安全，我无法透露细节。”
“这份材料是真的吗？”
“我没有能力验证其真伪。
如果它存在，应当由专业机构鉴定。”
“但它出现在我们的调查材料中，而且发送时间是昨天。”罗德里格斯参议员的目光如刀，“恰好在李然先生获得全球关注，时机很巧合，不是吗？”
约翰感到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这个女参议员比他想象的更敏锐。
“我对此一无所知。”他硬著头皮说。
“那么让我换个问题。”参议员切换了屏幕，出现一份陈旧的人员调动记录，“上世纪，您当时在五角大楼任职，签署了一份调令，将李然学员从西点的‘杰出毕业生推荐名单’中移除。
理由是‘背景存疑’。这份文件您承认吗？”
约翰盯着那份文件。
他几乎忘了这个。
当年为了确保李然无法在鹰酱军队系统内发展，他做的诸多小动作之一。
“这是常规人事流程。”他的声音开始不稳，“如果学员的背景审查出现问题”
“问题是什么？”参议员追问，“具体是什么问题？文件上没有注明。”
“涉及国家安全的信息，通常不会写在文件上。”
“也就是说，您以‘国家安全’为由，抹掉了一个天才学员的前途，却没有留下任何具体证据？”
参议员的声音提高了，“将军，这听起来不像程序，像滥用职权。”
约翰的律师终于忍不住：“参议员，我反对这种诱导性提问！”
“反对无效。”罗德里格斯冷冷道，“将军，请回答。”
约翰沉默了整整十秒。听证室里静得能听到摄像机运转的轻微嗡鸣。
“我履行职责，”他终于说，“基于当时可获得的信息，做出我认为正确的决定。”
“即使那个决定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军人的职责是保卫国家，不是保卫个人。”约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顽固的光芒，“如果必须牺牲个别利益来保护更大利益，我们会做。
这就是战争，参议员。这就是现实。”
这番言论在听证室引起震动。有人点头，更多人摇头。
罗德里格斯参议员深深看了他一眼，合上文件夹。
“谢谢您的证词，将军。委员会需要时间审议。
您可以退席了，但请保持可联络状态，我们可能还需要您作证。”
约翰在律师搀扶下站起，缓缓走出听证室。闪光灯在他脸上炸开，记者们的问题像子弹般射来：
“将军！您后悔吗？”
“您会向李然道歉吗？”
“安娜女士说您毁了她的爱情，您有何回应？”
约翰一言不发，坐进等候的车里。车门关上的瞬间，他瘫倒在座椅上，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回官邸。”他对司机说，声音嘶哑。
车驶离国会山，穿过华盛顿的街道。
这个他曾经无数次游说的城市，如今感觉如此陌生。
手机震动。是威尔逊发来的信息：“将军，媒体已经拿到匿名材料，正在大肆报道。
标题是：‘新证据：西点天才曾是中方情报源？’”
约翰闭上眼睛。
计划开始了，但他没有感到预期的快意，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恐惧。
如果这枚炸弹没有炸死敌人，反而炸伤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