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死寂的真空，被朴志千那句“手下败将”彻底击碎。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实体，压在每个人胸口。
直播间的弹幕出现了瞬息的空白，随即以爆炸般的速度疯狂滚动，各种语言的惊叹、质疑、恍然和震惊交织成一片数字洪流，但现场的所有人，包括举著设备的工作人员，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林氏老太君瘫软下去，被管家勉强扶住，她眼神空洞，嘴唇哆嗦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信仰的世界基石，在她眼前由她最崇拜的父亲亲手拆毁。这种毁灭，远比任何外界的攻击都更彻底，更残忍。
朴志千没有再看女儿。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说出那句话后，整个人反而从那种激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显出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更深沉的、波澜壮阔的过往。
他重新转向李然，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躲闪，不再激动，而是一种认命般的、直面历史的坦然。
“学长，” 他再次用了这个称呼，声音沙哑但清晰，“您说得对。我的愚蠢，葬送了我的部队，也让很多人失望。”
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但我的愚蠢，我的失败，在那个更大的棋盘上，或许连一个关键的棋子都算不上。真正让对手感到‘深深忌惮’，甚至改变了某些历史进程的不是我。
他的目光越过李然，似乎看向更遥远的时空，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奇特的、混合著敬畏与苦涩的复杂情绪：
“您刚才提到沃克将军的‘深深忌惮’。观众们好奇您和那位‘美国名将’的直接交手。”
朴志千嘴角牵动了一下，那不像笑，更像肌肉无意识的抽搐，“沃克将军生前，我与他有过数次谈话。他的忧虑和挫败感，并不仅仅来自于某一次战术失利。
他，以及他背后那位更显赫的人物，他们所‘忌惮’的，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按照西方军事教科书推演的战争逻辑，是一种他们从未遭遇过的、坚韧到可怕的意志。而将这种逻辑和意志，在战略层面展现得淋漓尽致的，正是您，李然学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更巨大的伤疤：
“在我的部队遭遇那次毁灭性打击后不久，更大的风暴在酝酿。
阿瑟将军，那位不可一世的远东之王，他并不认为那是您的能力体现，而是归咎于情报失误、天气以及像我这样的部下无能。
他坚信，凭借绝对的海空优势和机械化兵团，他可以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饮马绿江。”
朴志千的眼神变得幽深，仿佛回到了那个全球瞩目的、决定性的时刻：
“他策划了一次雄心勃勃的攻势，一次双箭头的、旨在合围并歼灭贵军主力的巨大钳形攻击。
左路，由他信赖的阿尔蒙德将军指挥；右路，由沃克将军的第八集团军主力担任。计划宏大，气势汹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决定性的最后一击。
东京的指挥部里，甚至已经开始筹备胜利游行。”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亲历者后怕的颤栗：
“但结果呢？阿瑟将军遭遇了他军事生涯中最惨痛、最耻辱的失败。他精心策划的钳形攻势，非但没有合拢，反而被您被贵军利用严寒、险峻地形和难以置信的迂回穿插，反过来将他的突出部队割裂、包围、重重打击。津湖还有西线的那些山谷，成了鹰酱陆军历史上永久的痛。”
朴志千看向李然，目光中再无一丝一毫的轻蔑或不服，只剩下纯粹的、面对更高维度存在的震撼：
“那一连串的战役，打垮的不仅仅是几支王牌部队，更是彻底击碎了阿瑟将军‘胜利在望’的幻梦，也打乱了他背后整个华盛顿的部署。
从战略冒险，到战略崩溃，只用了短短几周。我后来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华盛顿方面，从总同到参谋长联席会议，他们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们无法理解，一支被视为‘农民军队’、装备落后的力量，如何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完成如此复杂的战略机动，并给予拥有绝对制空权和技术优势的联合国军如此沉重的打击。”
他停顿了很久，房间里只能听到他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阿瑟将军的光环，从那时起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他的傲慢和误判，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苍白可笑。
虽然直接导致他被解职的导火索是后来的政治分歧，但所有明眼人都知道，他在朝鲜战场上的军事失败，尤其是那次圣诞节攻势的破产，是动摇他威望、促使华盛顿最终对他失去耐心的根本原因。
而站在他对面，主导或深刻影响了这一系列战役，让他的战略彻底破产的指挥官中您的名字，李然学长，在对方高层的情报评估和战后反思中，出现的频率和份量，远超外界的想象。”
朴志千的声音最后轻得像一声叹息：
“您和您的同僚们，在那一年的冬天，用冰雪和钢铁般的意志，打懵了一整个不可一世的指挥体系，打懵了一个时代的傲慢。我的失败，只是那场巨大风暴来临前，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而您您是制造风暴的人之一。”
“这就是为什么，” 朴志千终于将目光完全聚焦在李然苍老却依然清亮的眼睛上，“‘李然’这个名字，会成为他们档案室里需要重点研究的对象，会成为他们某些将领不愿提及又不得不面对的梦魇。
我被调回国，是因为我成了无用的败军之将。而阿瑟被调回国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他遇到了您这样的对手。”
话音落下，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粉丝评论区，朴志千最后那段话，尤其是关于麦克阿瑟的部分，像一颗炸弹扔进了汽油桶。
瞬间刷爆了弹幕，全是极致的震撼：
“刚才那个棒子国将军说什么？？？阿瑟？？？是我知道的那个阿瑟吗？？？”
“怪不得阿瑟被突然调回国，原来是老爷子背后出力。”
“老爷子是阿瑟的滑铁卢，是一辈子爬不过的坎，硬生生在军事生涯最巅峰时刻被腰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