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清影的直播间气氛热烈、销售火爆之时，林格格布置的手段，如同几股暗流，终于试图撞击这片看似平静温暖的水域。
几批受雇的网路水军，按照指令，准时涌向了直播间。
然而，他们第一步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直播间实在太卡了！
汹涌的真实人气像是一堵厚厚的墙，他们好不容易挤进去，打出的黑评瞬间就被海啸般的正面弹幕淹没得无影无踪，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抢到了！开心！】
【老爷子看看我！】
【橙子好吃！已回购！】
水军头子看着后台，对着手下骂骂咧咧：“妈的，这什么鬼人气？刷都刷不进去！加钱！用更贵的通道！”
折腾了半晌，投入了更多成本，他们才勉强让一些账号在直播间里稳定下来，开始零星地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等等，这百岁老人讲故事，真的假的啊？】
【北大毕业？还是李先生助教？有证据吗？这年头骗子可多了。】
【说得太玄乎了，跟听传奇小说似的，不会是编的吧？】
【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卖情怀，套路深啊。】
这些质疑的言论，如同几滴墨水滴入清水，开始缓慢地扩散。一部分刚进直播间、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新观众，看到这些评论，难免被引导，产生了疑虑。
【啊？是假的吗？我刚还觉得感动呢。】
【现在确实很多打着助农旗号骗人的。】
【要是真的，把证据拿出来看看啊，光说谁信？】
【一张黑白照片就能当证据了？这年头ps技术是摆设？】
【就是，我还能p个我跟爱因斯坦的合影呢！】
【楼上兄弟傻啊，这照片造假太容易了！】
【说不定连整个村子、这些果农都是请来的演员呢！剧本写得不错啊！】
这些尖锐的质疑，像冰水泼进了滚油里，瞬间引发了更激烈的争论。
网友们懵了。
从哪来的这些黑粉，妖魔鬼怪。
一些喷子，键盘侠，闻著味过来，也加入了黑粉一边。
聪明的网友不评论，不说话，一眼看出是有人带节奏，主播得罪了人，断了别人财路，不想被利用，静静观看事态发展。
意志不坚定，随波入流的观众，也是提出了疑惑。
毕竟楼上说的也对。
不能完全怪这些观众轻易动摇。
在这个信息爆炸、套路层出不穷的时代，人们本能地会对过于美好或传奇的故事抱有一份警惕。
沧海桑田。
一个世纪的时间。
李然太爷爷所讲述的往事，关系到的又是那般显赫的历史人物，听起来确实有些“玄乎”，超出了日常经验的范畴。
直播间里，原本一边倒的和谐气氛，悄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些粉丝开始试图反驳，与质疑者争论，弹幕区渐渐有了火药味。
李清影正在介绍水蜜桃，敏锐地注意到了评论区风向的微妙变化。
她的心微微一沉，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下意识地看向太爷爷。
李然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言论。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同平静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微微动了一下，但眼神依旧澄澈平和，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刻。
直播间里的气氛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暗流汹涌。原本和谐温暖的评论区，此刻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面对这骤然掀起的质疑风波，处于风暴中心的李然太爷爷，却依然安稳地坐在他的藤椅上，眼帘微垂，专注于手中那杯清茶。
他小口啜饮著，仿佛杯中不是普通的茶水，而是能让人心平气和的琼浆玉液。
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充满恶意的言论，似乎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点，连他脸上那经年累月形成的温和笑意都未曾减淡分毫。
这份历经近一个世纪风雨淬炼出的从容，与评论区里正在上演的激烈争吵形成了冰与火般的鲜明对比。
水军们见最初的试探性质疑似乎搅动了一些水花，胆子顿时壮了不少。
他们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言辞越发尖锐恶毒，试图将这片清澈的水域彻底搅浑：
【一张破照片能证明什么？这年头ai换脸、照片合成技术是摆设吗？我分分钟能给你p个和古代皇帝的合影！】
【就是！口说无凭，既然说得这么确凿，倒是把北大的毕业证、学位证拿出来亮亮相啊？该不会是弄丢了吧？呵呵。】
【我看啊，这么大年纪不在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反而跑到镜头前抛头露面，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一个“钱”字？装什么清高！】
【还有旁边这个女主播，一看就心思不简单。利用百岁老人打感情牌，踩着朴实乡亲的肩膀炒作自己，这心机，这手段，佩服佩服！】
【评论区那些无脑拥护的，醒醒吧！被人当枪使了还在这里感恩戴德，真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
这些如同毒刺般的言论，恶意地污染著这片原本充满温情与信任的土壤。
然而，这个直播间早已拥有了一批坚实的群众基础。
真心喜爱老爷子从容智慧、支持助农事业的粉丝们被彻底激怒了，反驳的声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
【你们眼睛是装饰品吗？老爷子这一身的气度、言谈举止间的修养，是能轻易演出来的？这分明是岁月和学识沉淀下来的！
【动不动就要证？老爷子那个年代经历的战乱动荡，多少东西都遗失了？非要拿着纸质证书怼到镜头前才叫证据？内心的丰盈和真实的经历不算数？
【说清影心机女更是无稽之谈！她要是真有心机，当初在娱乐圈稍微低头妥协，至于被逼到回来直播助农？她是在实实在在为乡亲做事！】
【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在这里带节奏？管理员呢？赶紧把这些满嘴喷粪的黑子清出去！还直播间一个清净！】
【我们就是愿意相信老爷子，就是愿意支持助农，就是愿意买这里的果子！气死你们这些黑子！】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得面红耳赤，弹幕区彻底沦为了没有硝烟的战场，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覆盖了整个屏幕。
李清影看着这完全失控的混乱场面，秀眉紧锁，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张了张嘴，想要大声驳斥那些污蔑太爷爷和自己的言论，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害怕激烈的对抗反而会给太爷爷带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和伤害，也怕让真心支持他们的粉丝陷入无休止的、消耗心力的骂战。
可是不解释吧，黑粉又不依不饶。
货卖不出去无所谓。
让不明真相的网友看到，事件越演越烈，太爷爷不会被网暴吧。
太爷爷一百三十多岁了，还要承受精神上，语言上的压力，自己真是李家的罪人。
李清影看着太爷爷，心中焦急。
她凑近太爷爷，用带着些许歉意和恳求的语气低声说：&34;太爷爷，粉丝们还有那些黑粉，都在说您北大助教和李先生的事是假的。
您您有什么能证明一下的么？比如，当年的信件，或者别的什么老物件？
李然太爷爷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皱纹舒展开。
露出一抹带着些许顽皮和豁达的笑容：&34;证明？他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34;我这把年纪了，我说的话，本身不就是证明吗？
这话一出，评论区立刻又炸了锅：
【听见没？空口无凭！】
【老爷子，不是我们不信，这年头光靠嘴说真不行啊！】
【就是，都过去一个世纪了，谁还记得清啊！】
【拿不出证据就是心里有鬼！】
李清影看着这些言论，心里更急了，她忍不住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轻声对太爷爷说：&34;太爷，毕竟毕竟那都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34;
他那双总是清澈平和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属于岁月的沧桑痕迹。
这短暂的沉默和恍惚，似乎更助长了黑粉的气焰：
【看吧！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编故事圆不回来了！】
【我就说是假的，露馅了！】
然而，就在这质疑声甚嚣尘上之际，李然太爷爷像是忽然从漫长的回忆中打捞起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他眼神一亮，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发出&34;啪&34;的一声轻响。
他抬起手，指向里屋那张老旧的雕花木床：&34;在床底下，靠墙的那个樟木箱子底。用油布包著的。
李清影的心猛地一跳，直播间所有的观众，无论是粉丝还是黑粉，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真的有东西？】
【是什么？快去看看！】
【该不会是剧本吧？这么巧？】
李清影立刻起身，在镜头的跟随下，快步走进里屋，俯身从床底拖出那个沉甸甸、落满了灰尘的旧樟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是些泛黄的旧衣物和一些零散物件。她小心翼翼地翻找，终于在箱底摸到了一个用厚实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
她捧著那个油布包，感觉心跳加速，走回院子，在太爷爷鼓励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李然太爷爷伸出那双布满老年斑却依旧稳健的手，动作缓慢而郑重地，一层一层，解开了那已经发脆、几乎要碎裂的油布。
随着油布的揭开，里面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那是一本极其陈旧、封面几乎褪尽颜色、纸质泛黄发脆的线装笔记本。
镜头猛地推近，给了封面一个特写。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上面的字：
授课先生：守常
听录整理：学生 李然
民国七年 秋于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