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林辰，你的这位‘朋友’，是谁？”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巨大的中庭里，只剩下设备运行时微弱的嗡鸣。
王经理站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但他微微绷紧的侧脸，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林辰迎著苏晴那双清澈又执拗的眼，第一次感觉到了头疼。
这丫头，平时看着温温柔柔，怎么在某些事情上，敏锐得像个顶级的猎手。
他总不能直接摊牌说，
哦，没什么，
这家公司是我自己开着玩的，专门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投资，顺便当我的私人小金库。
眼前这个科技堡垒，大概花了我零花钱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这话要是说出口，他“混吃等死小白脸”的咸鱼人设，怕是当场就要崩得连渣都不剩。
到时候苏晴怎么看他？会不会觉得他一直在欺骗她？
林辰在心里迅速权衡，决定继续贯彻“真话只说一半”的原则。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摆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模样。
“就是一个很多年前的朋友。”
他开口，语速不快，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
“那时候他做生意差点破产，我正好在酒吧喝酒，听他念叨了几句，
就随口给他支了个招。结果你猜怎么著？他翻盘了，还赚了一大笔。”
林辰摊了摊手，表情无辜又带着点小得意。
“从那以后，他就总觉得欠我天大的人情，隔三差五就想送我点东西。
车子、房子，我都不要，嫌麻烦。
最后他搞了这么个地方，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给我存著，万一哪天我想搞点什么事业呢？
所以严格来说，这算是他付给我的‘咨询费’的利息吧。
这个解释，半真半假，却又完美地契合了林辰一直以来“运气好”、“脑子灵”却“懒得动”的形象。
既解释了这栋建筑的来源，又没有暴露他真实的身份和财力，顺便还拔高了自己“视金钱如粪土”的逼格。
苏晴怔怔地看着他，这个理由听起来荒谬至极，可从林辰嘴里说出来，配上他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竟然又显得有那么几分可信。
是啊，他就是这样的人。
能随口指点父亲林建军的工作思路，能一句话点醒广告公司的推广方案，能用最简单的言语化解宋佳的职业委屈。
他的脑子，确实和普通人不一样。
或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苏晴的思绪陷入混乱，准备消化这个离奇的“事实”时，
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阵尖锐急促的铃声，打破了空间的宁静。
她下意识地看来电显示，是她的首席助理，小雅。
这个时间点，小雅应该在处理发布会后续的媒体稿件，这么急着打电话来，一定是出事了。
苏晴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接通了电话。
“苏总！不好了！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苏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问道：
“别慌，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网上网上全都炸了！”
小雅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微博、抖音、小红书，所有平台都在同一时间爆出了我们品牌
“什么？”苏晴的脑子嗡的一声。抄袭，是压在一个原创设计师身上最致命的指控。
“他们放出了好多对比图，角度p得特别刁钻，很多细节都对得上！
我们的品牌官微下面，全都是骂我们是‘抄袭狗’、‘设计婊’的评论，根本删不过来！”
小雅越说越崩溃：
“而且而且他们还把您和林先生也挂上去了！
说您靠不正当竞争打压同行，还还说林先生是您养的小白脸”
最后几个字，小雅说得含糊不清，但苏晴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林辰，后者正一脸好奇地凑过来，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苏总，公关部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好几个已经签约的渠道商都在问怎么回事，甚至有几家威胁要解约！我们该怎么办啊！”
苏晴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
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进入了危机处理模式。
“通知公关团队，立刻召开线上紧急会议！法务部准备律师函！
让小雅你立刻去查那个所谓的‘原创设计师’的所有资料！
还有，安抚好所有渠道商，告诉他们这纯属恶意造谣，我们很快会发布官方声明！”
她一条条指令清晰地下达，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果断与冷静。
挂掉电话，她看向林辰，漂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愤怒、疲惫，以及一丝深深的歉意。
“林辰，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林辰不会被卷入这场肮脏的舆论风暴，更不会被扣上那么难听的帽子。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苏晴手里拿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浏览著那些不堪入目的文章和评论。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慌张，平静得有些反常。
他甚至在一个p得格外离谱的“林辰傍富婆”的帖子下停顿了一下，还发出一声轻笑。
“p图技术不错，把我这双限量款球鞋p成了地摊货，就是忘了把logo去掉，差评。”
他抬起头，把手机还给苏晴，语气轻松得像在点评一道菜。
苏晴被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然呢？哭吗？”
林辰耸了耸肩，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回来了，
“不就是几只苍蝇在嗡嗡叫吗？拍死不就好了。”
他说著，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
那是一部看起来很普通的黑色手机，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
苏-晴和一旁的王经理都看着他，只见他解锁屏幕，点开通讯录，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林辰甚至没有开场白，只是把手机放到耳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开了口。
“是我。”
仅仅两个字，他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
如果说刚才他是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懒猫，那么此刻，他就是一头在月下巡视领地的猛虎。
那股慵懒散漫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威严与冷漠。
电话那头似乎在恭敬地等待指示。
林辰的视线落在苏晴苍白的脸上，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苏晴，
“背后那家公司叫什么？”
“扬帆风尚”苏晴下意识地回答。
“扬帆风尚，老板叫张扬。”
林辰对着电话继续说道，
“我要他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从京城的商业圈里，彻底消失。”
“破产，或者比破产更糟，你自己看着办。”
“还有，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网上所有关于‘s·q’和我的负面新闻，全部消失。
一个字都不能留。
所有参与这次造谣的平台、媒体、营销号，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处理干净。让他们明白，有些钱，拿着会烫手。”
整个巨大的中庭，安静得能听到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苏晴彻底呆住了。
她张著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发号施令、言语间决定一个企业生死的男人，
和那个每天在广告公司摸鱼、回家就瘫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林辰联系在一起。
破产甚至比破产更糟
处理干净
这些词从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果决。
一旁的王经理，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低下了头，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比苏晴更清楚，林辰这几句云淡风轻的话语背后，蕴藏着怎样雷霆万钧的力量。
这意味着，今晚的京城，注定有一个家族要从云端跌入地狱。
林辰挂断了电话，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他身上的那股森然气场瞬间收敛，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又变回了那个懒洋洋的林辰。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走到目瞪口呆的苏晴面前，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了，问题解决了。”
他弯下腰，凑近苏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戏谑和温柔。
“现在，可以告诉我晚饭想吃什么了吗？我有点想吃火锅了，要最辣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