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院子里的槐树影子拉得老长,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林辰坐在石桌旁,手里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爷爷林老司令和大伯林卫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话题从部队改革聊到国际局势,再聊到家里那几个小辈。
“老二家那小子,在省里干得还行,就是太循规蹈矩。”
爷爷夹了颗花生米,
“不像你,当年在西南那会儿,敢拍桌子跟上面顶。”
林卫国笑了笑:
“那是年轻气盛,现在哪还敢。”
“屁话。”
爷爷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敢,当年那个走私案能查得那么彻底?”
林辰低头喝酒,耳朵却竖得笔直。
走私案?
他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十年前,西南边境有个特大走私集团被连根拔起,涉案金额上百亿,背后牵扯的关系网复杂到能写本书。
当时主导这事的,就是大伯。
“那次啊”
林卫国端起酒杯,眼神变得深远,
“差点把命搭进去。”
爷爷哼了一声:
“搭进去也值。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林辰突然开口:
“大伯,那次您是怎么查的?”
林卫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想知道?”
爷爷笑眯眯地看着林辰,
“那你得先告诉我,京郊湖泊那个据点,是不是你搞的。”
林辰端著酒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对上爷爷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爷爷,您说什么呢,我一个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哪有那本事。”
林辰笑得人畜无害,
“那是缉私局和纠察队的功劳,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
爷爷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林卫国,
“老大,你觉得呢?”
林卫国放下酒杯,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林辰脸上停留了几秒。
“我觉得”他缓缓开口,
“这小子,比他爹有种。”
林辰心里一紧。
“当年我查那个案子,最难的不是找证据。”
林卫国点了根烟,烟雾在他脸上缭绕,
“是怎么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把所有线索串起来。”
他弹了弹烟灰:
“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干净,背地里干的事能让你恶心三天。
但你不能直接动手,因为他们背后有人。
所以你得等,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
林辰听着,没说话。
“但光等还不够。”
林卫国话锋一转,
“你得主动制造机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安全了,放松警惕。然后”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刀切。”
院子里安静了几秒。
爷爷哈哈大笑:
“老大,你这是在教小辰怎么阴人呢?”
“我这是在教他怎么保护自己。”
林卫国看向林辰,眼神认真,
“小辰,你记住,这世上有些人,你不能跟他讲道理。因为他们根本不讲道理。”
林辰握著酒杯,指尖微微用力。
“那该怎么办?”
他问。
“让他们知道疼。”
林卫国吐出一口烟,
“疼到不敢再伸手。”
林辰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森冷:
“大伯,您这话,我爱听。”
林卫国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站起身:
“跟我来。”
林辰愣了一下,放下酒杯跟了上去。
两人走进书房,林卫国关上门,从书柜最下层抽出一个铁盒子。
“这是什么?”林辰问。
“你自己看。”
林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发黄的照片和几份文件。
照片上是一群年轻军人,穿着老式军装,站在某个边境哨所前。
林辰一眼就认出了年轻时的大伯,还有爷爷。
“这是当年西南战役的时候拍的。”
林卫国指著其中一张照片,
“这个人,是你爷爷的战友,叫张建国。”
林辰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张建国笑得很灿烂,眼睛弯成月牙。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林卫国的声音很平静,
“在一次侦察任务中,被地雷炸死的。”
林辰沉默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踩到地雷吗?”
林卫国问。
林辰摇头。
“因为有人泄密。”
林卫国的眼神冷了下来,
“我们的行动路线被提前告知了对方,那片区域本来是安全的,结果被布满了地雷。”
他顿了顿:
“张建国是第一个踩上去的。他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
林辰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著。
“后来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
林卫国点点头,
“是我们内部的一个参谋,被策反了。”
“那他”
“被枪毙了。”
林卫国打断他,
“但张建国回不来了。”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林卫国重新坐下,看着林辰: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学会怎么杀人。
而是想让你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没有回头路。”
林辰抬起头,对上大伯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卫国开门见山,
“京郊那个据点,是你动的手。虽然你做得很干净,但我在部队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林辰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静静地听着。
“侯家不是小角色。”
林卫国继续说,
“他们背后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你这次端了他们的据点,等于捅了马蜂窝。”
“我知道。”
林辰淡淡地说,
“所以我在等他们反扑。”
林卫国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你小子,比你爹有种多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辰的肩膀,
“不过,光有种还不够。你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护住你想护的人。”
他走到书柜旁,从最上层拿下一个牛皮纸袋,扔给林辰。
“这是什么?”
“侯家的底细。”
林卫国靠在书柜上,
“我让人整理的。里面有他们的关系网、资金链,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林辰打开纸袋,快速扫了一眼。
里面的信息详细到可怕——侯家几代人的履历、主要成员的社会关系、名下企业的财务报表,甚至连侯剑常去的几个会所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大伯,这”林辰抬起头,眼神复杂。
“别多想。”林卫国摆摆手,
“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侯家这些年做的事,早就该查了。
只不过上面有人护着,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走到林辰面前,声音压得很低:
“现在机会来了。你既然已经动手了,那就做得彻底点。别给他们留反扑的余地。”
林辰握著牛皮纸袋,感受到了它的分量。
“大伯,您就不怕我搞砸了?”
“搞砸了又怎么样?”
林卫国笑了笑,
“大不了我去给你擦屁股。再说了,你要是真搞砸了,你爷爷第一个不放过你。”
林辰也笑了。
两人走出书房,院子里的酒菜已经凉了。
爷爷还坐在石桌旁,慢悠悠地喝着茶。
“聊完了?”
爷爷抬起头,
“聊完了就继续喝。”
林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爷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爷爷装傻。
“知道我在外面做的那些事。”
爷爷放下茶杯,看着林辰,眼神变得柔和。
“小辰啊,你以为你爷爷我老糊涂了?”
他笑了笑,
“你从小就鬼点子多,表面上吊儿郎当,实际上心里门儿清。
这些年你在外面折腾,我和你大伯都看在眼里。”
林辰愣住了。
“那您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爷爷反问,
“说你不务正业?说你不走正道?”
他摇摇头:
“你走的路,虽然跟你爸、你大伯不一样,但只要你心里有底线,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就够了。”
林辰的鼻子有点酸。
“不过”
爷爷话锋一转,
“你得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但后盾不是让你肆无忌惮,而是让你知道,累了、受伤了,有地方可以回。”
林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爷爷,我记住了。”
三人又喝了一会儿,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林辰起身告辞,临走前,大伯又塞给他一瓶酒。
“拿着,这瓶是真给你的。”
林卫国说,“好好干,别让老爷子失望。”
林辰握著酒瓶,点点头。
开车离开大院的时候,林辰看了眼后视镜。
爷爷和大伯站在院门口,一个佝偻,一个笔挺,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辰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
手机震动,是陈峰发来的消息:
【辰哥,侯家的人今晚可能要动手,宋姐那边我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林辰回了个【收到】,又补了一句:【别让她发现。】
陈峰:【明白。】
林辰把手机扔在副驾驶上,点了根烟。
侯剑,你他妈最好别玩过火。
否则,这次就不是端个据点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