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他点点头，“我尽量。但您得保证，接货的时候一定要稳妥，不能出纰漏。”
“你放心！我亲自安排，绝对可靠！”刘国栋拍著胸脯保证，“后天，旧仓库，我等你！”
正事谈完，刘国栋又拉着林福来说了好一会儿话，问长问短，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直到林福来借口家里还有事，才脱身出来。
走出轧钢厂，已经是晌午了。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晒得人头晕。
回家的路上，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跟家里说这些事。工作的事儿得说，但得慢慢说，不能吓著爹娘。票证的事儿也得说，但得挑着说——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先不提，等东西买回来了再说。手表倒是可以给爹一个惊喜
想到爹戴上手表的样子，林福来忍不住笑了。
走到村口时，日头已经偏西了。老槐树下，几个老头正在下棋，看见林福来，都抬起头打招呼。
“福来回来了？又进城了？”
“嗯，去了趟。”林福来笑着应着，脚步不停。
“听说你大妹要去供销社上班了？真有出息！”
“还没定呢，等通知。”
“定了记得说一声，咱也沾沾喜气！”
“一定一定！”
寒暄著走过村口，拐上去家的小路。远远地，就看见自家院子里炊烟袅袅升起，在傍晚的天空中划出一道灰白的痕迹。
林福来加快脚步，推开院门。
“我回来了！”
堂屋里，李秀兰正端著盆出来倒水，看见他，脸上露出笑容：“回来了？饿了吧？饭马上好。”
林建国坐在门槛上修锄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事儿办完了？”
“办完了。”林福来放下竹筐，“爹，娘，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啥事？”李秀兰放下盆，擦擦手走过来。
林福来从怀里掏出那张工作介绍信——赵振国刚才给他的，盖著红星机械厂的红章。
“我找到工作了。”他说，“红星机械厂的采购员，正式工。”
院子里静了一下。
李秀兰愣愣地看着那张纸，又看看儿子，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林建国放下手里的锄头，站起身，走过来，接过介绍信，翻来覆去地看。
“红红星机械厂？”林建国的声音有些发干，“采购员？正式工？”
“嗯。”林福来点头，“一个月四十二块五，粮票油票布票都有。咸鱼看书王 耕欣最全厂里还给分房子。”
“房子？”李秀兰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都变了调，“城里的房子？”
“嗯，不过我没要。”林福来说，“我跟赵科长说了，户口留在村里，不迁到城里。房子先留着，以后再说。”
“你这孩子！”李秀兰急了，“城里的房子多金贵！你怎么能不要呢！你”
“娘，”林福来打断她，“我要了房子，就得住到城里去。那你们怎么办？妹妹们谁照顾？我不能把你们扔在村里。”
李秀兰张了张嘴，想说“我们能照顾自己”，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儿子说得对，这一大家子人，离了谁都不行。
林建国沉默地看着介绍信，又看看儿子，良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把介绍信递还给林福来。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他说，“爹不拦你。但你要记住，不管走到哪儿，根在红星村，家在红星村。”
“我记住了，爹。”林福来接过介绍信，郑重地揣进怀里。
这时，屋里传来五丫的哭声，大概是被吵醒了。李秀兰连忙进屋去哄。林建国又坐回门槛上，拿起锄头继续修，但手有些抖，半天也没对准榫头。
林福来把竹筐拎进堂屋，从里面拿出那块手表和那卷布。
“爹，这个给您。”他把手表递过去。
林建国接过来，看了看，愣住了：“这这是手表？”
“嗯，上海牌的，走得准。”林福来说。
林建国拿着手表，翻来覆去地看，表盘在昏黄的光线里泛著银光。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表壳，又凑到耳边听了听——滴答滴答，声音清脆均匀。
“这得多少钱啊？”他问。
“这只是个二手的，没多少钱。”林福来轻描淡写地说，“您就戴着吧，看个时间方便。”
林建国没说话，低着头，仔细地把手表戴在手腕上。表带有些紧，他调整了好一会儿才扣上。抬起手腕看了看，又放下，过了一会儿又抬起来看，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还有这个。”林福来又把那卷布递给从屋里出来的李秀兰，“娘，这布够给妹妹们一人做件新衣裳了。您看着安排。”
李秀兰接过布，摸了摸，是厚实的棉布，藏青色，耐脏又结实。“这布真不错。”她喃喃地说，眼圈有点红，“福来啊，你你别太累著自己。家里现在日子好过了，不差那点”
“我知道，娘。”林福来笑着说，“我不累。对了，还有个事。”
他从怀里（实则从空间里）掏出那些票证——没全拿出来，只拿了布票、糖票和糕点票。“这些票您收著，该用就用，别省著。糖票给妹妹们买点糖吃，糕点票给爷奶买点点心。布票您看着扯布，给自己和爹也做身新衣裳。”
李秀兰看着那一沓票，手都抖了：“这这么多？你哪儿弄来的？”
“厂里发的福利。”林福来说得自然，“我现在是正式工了，该有的都有。”
说到这里林福来又从怀里掏出了零零散散的一把钱，不过总数足足有50多块。“娘，这钱是我最近用鱼跟别人换的。您也收著。”
他没敢说黑市的事，更不敢说自行车票和收音机票——那太吓人了，得慢慢来。
李秀兰捧著那些票和钱，像捧著什么宝贝似的，转身进了里屋，大概是去收起来。林建国还坐在门槛上，时不时抬手腕看看表，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时，大丫带着几个妹妹从王婆婆家回来了。一进院子，二丫就闻到了香味，嚷嚷起来：“娘！今天吃什么？好香啊！”
“炖白菜，贴饼子。”李秀兰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笑，“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大哥！”五丫看见林福来，迈著小短腿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你今天去哪儿了？一天都没看见你！”
林福来弯腰把她抱起来，捏捏她的小鼻子：“大哥去城里办事了。看，给你带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