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哈哈哈哈哈！”
一阵洪亮的笑声打破了寂静。幻想姬 追蕞鑫蟑結赵振国猛地坐直身体，拍著桌子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挤出泪花来了。他一边笑一边指著林福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哎哟我的天！老刘这个老小子！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憋不住！”
林福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弄懵了，愣愣地看着赵振国。
赵振国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福来啊福来，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林福来摇摇头。
“我笑老刘那个急性子，也笑你这实诚孩子！”赵振国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顺了顺气，“你当我不知道老刘那点心思？我跟他从小光屁股玩到大，他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上回在我这儿看见你，他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就知道，他准得私下找你！”
他放下缸子，身体前倾，胳膊肘撑在桌子上，脸上带着一种“我早就料到”的得意神色：“你猜他怎么跟我说的？昨天下午，就昨天！他跑到我办公室，拐弯抹角地打听你，说什么‘老赵你那个小兄弟真不错啊’，‘能不能让他也帮我们厂想想办法’，‘价钱好商量’嘿！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打什么算盘？”
林福来这才明白过来，心里那点忐忑顿时烟消云散，也跟着笑了：“原来赵叔您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赵振国摆摆手，“老刘那人，为了厂里的利益，啥事都干得出来。当年为了抢一批紧俏钢材，他敢跟我拍桌子对骂，差点没打起来！这回看见你这么个‘宝贝疙瘩’，他能放过？不可能！”
他顿了顿，收敛了些笑容，看着林福来，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不过福来，你主动把这事儿告诉我，做得对。咱爷俩之间，就得这么敞亮。你想想，你要是瞒着我，私下跟老刘交易，万一哪天传到我耳朵里，咱们这交情可就变味了。”
“我知道。”林福来郑重地点头，“所以我得跟您说清楚。刘主任那边，我是答应了，但我也跟他说了，给机械厂的供货永远是第一位，他们那边只能算是‘捎带手’。”
“这就对了！”赵振国一拍大腿，脸上又露出笑容，“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说实话，福来，你能多一条路子，多一份收入，叔替你高兴！这年头，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你能让家里人过得好点，那是本事！”
他说著，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张表格，推到林福来面前：“所以啊，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工作邀请，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想好了的。你把这事儿跟我坦白，更让我觉得，你这个人，值得我赵振国下本钱留住！”
林福来看着那张表格，是一张《红星机械厂职工入职登记表》，表格已经填了大半，姓名、年龄、籍贯那些空着，但“工作岗位”一栏已经用钢笔工工整整地写着“采购科采购员”，“工资待遇”栏写着“月薪肆拾贰元伍角，另享正式工各项福利待遇”。
“这表我都帮你准备好了。”赵振国说著，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拧开笔帽，递过来，“把该填的填了，今天就给你办手续。工作证、介绍信，下午就能拿。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红星机械厂的正式职工了——当然，是特殊的正式职工，不用天天坐班的那种。”
林福来接过来笔，手指摸著冰凉的笔身，心里翻腾著复杂的情绪。他抬头看着赵振国：“赵叔，您给我这么优厚的条件，我”
“打住！”赵振国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别跟我来那套虚的！我赵振国做事，一是一，二是二。我看重你，一是因为你确实有本事，能弄来别人弄不来的东西；二是因为你这人品性不错，懂事，知道分寸，懂得感恩；三嘛”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你知我知”的笑容：“三是因为后山那件事。虽然上头有纪律，不能明说，但你这份功劳，厂领导心里有数。把你招进来，对我，对厂里，都是好事。所以啊，咱们这是互相成就，谁也不欠谁的。”
话说得直白，却让人听着心里踏实。林福来不再犹豫，接过表格，伏在桌上，一笔一画地填写起来。姓名：林福来。年龄：十八。籍贯：红星县红星公社红星大队。家庭成分：贫农。文化程度：初中（肄业）
写到“家庭住址”时，他顿了顿，抬头说：“赵叔，我还是填村里的地址吧。户口我想留在农村，不迁到城里。”
赵振国正在点烟，闻言火柴停在半空：“不迁户口？福来，你可想好了，城里户口”
“我想好了。”林福来坚定地说，“我家情况您也知道，爹娘年纪大了，妹妹们还小，我得在跟前照应着。再说，我这点本事，离了农村的山山水水，说不定就不灵了。留在村里，反而能更好地给厂里办事。”
他说得诚恳。赵振国看着他年轻却沉稳的脸，沉默地划着火柴，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白的烟雾。烟雾在晨光中缓缓升腾，散开。
“行。”良久，赵振国才开口，声音有些感慨，“你这孩子，心思重，顾家。也好，户口留在农村就留在农村，工资待遇照给，房子也给你留着——那房子是你应得的，不管住不住，都是你的。以后你在城里办事晚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谢谢赵叔。”林福来心里一暖。
“谢啥。”赵振国摆摆手，“赶紧填表。”
林福来低下头，继续填写。当他在“本人签字”一栏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时，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踏实感。从今天起，他就有正式工作了，是吃商品粮的工人了——虽然户口还在农村，但那只是形式，实质上的待遇和保障都有了。
表格填好，赵振国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字写得不错，比你赵叔强。行了，这表我先收著，下午让人事科给你办手续。工作证和介绍信明天就能好，到时候你来拿。”
他把表格锁进抽屉，又拿出一叠票据和几张纸：“这些你先拿着。这是你这个月的粮票、油票、布票，按正式工标准发的。这几张是采购科的空白介绍信，盖好章的，你外出办事用得着。记住了，介绍信不能乱开，每次用了都得在我这儿登记。”
林福来接过来，厚厚的一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粮票有三十斤，油票三斤，布票十五尺，还有肥皂票、火柴票、香烟票林林总总，都是这个年代最金贵的东西。
“赵叔，这还没干活就先拿东西，不合适吧？”他有些不安。
“有什么不合适的？”赵振国眼睛一瞪，“你现在已经是机械厂的人了，该有的福利就得有！拿着！对了，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