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辛辣!一股灼热而醇厚的热流瞬间从舌尖炸开,沿着喉咙一路滚烫而下,直冲胃腹!但这辣,不是劣质散酒那种烧喉刮胃的刺激,而是一种带着粮食醇香、力道十足却回味甘洌的“正”!紧接着,绵长的酒香在口腔和鼻腔中弥漫开来,带着微微的甜感和丰富的层次。
林满仓眯起了眼睛,整个人都僵在了竹椅里,仿佛在全身心地感受这第一口好酒带来的极致冲击。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地、满足地舒出一口带着浓烈酒香的长气,脸上那被岁月和风霜刻满的沟壑,都仿佛被这一口酒熨平了些许,泛起了愉悦的红光。
“好!好啊!”他低声赞叹,声音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满足。然后,他不再犹豫,又接连喝了两大口。每喝一口,都要眯着眼品味许久,咂摸著嘴,感受那唇齿留香的余韵。
大半茶缸酒下肚,一股暖洋洋、热烘烘的感觉从胃里升腾起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驱散了午后那点残留的疲惫和关节隐隐的酸疼。微醺的感觉如同温柔的潮水,轻轻拍打着他的神经,让他觉得浑身舒坦,轻飘飘的,看什么都顺眼。
他抱着还剩大半瓶的酒,靠在竹椅上,眯缝着眼,晒著太阳,嘴里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老歌,脚丫子还跟着节奏一点一点的,那副惬意满足、仿佛人生已达巅峰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发笑。天禧暁税王 最新璋踕哽薪筷
奶奶王秀英在厨房门后悄悄看着,捂著嘴差点笑出声。这老头子!她摇摇头,决定不去打扰他这难得的“神仙时刻”,自顾自地继续收拾,只是把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然而,林满仓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两件事:第一,好酒的香气,尤其是他打开瓶盖后那瞬间迸发的浓郁酒香,以及他此刻身上、嘴边散发出的那股微醺气息,绝不是关起院门就能完全掩盖的;第二,他那两个儿子,尤其是二儿子林建业,对酒味的敏感程度,堪比训练有素的猎犬,而且,今天似乎来得比平时早了点?
果然,就在林满仓半眯着眼,享受酒意,琢磨著晚上要不要再“偷摸”整两口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止有儿子们粗声大气的嗓门,还有儿媳们细碎的交谈和孩子们嬉闹的动静。
林满仓一个激灵,差点从竹椅上弹起来!酒意瞬间吓醒了大半!他手忙脚乱地想把手里的酒瓶和茶缸藏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伯林建军一家和二伯林建业一家,浩浩荡荡六七口人,说笑着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二伯林建业,他刚踏进院子,脚步就顿住了,鼻子像雷达似的猛地抽动了两下,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露出了混合著疑惑、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表情。
“咦?!”林建业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在院子里炸开,“这味儿不对啊!爹!您这院子里咋这么香?这酒味儿不对劲!不是咱村头老白干那馊了吧唧的味儿!”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大伯林建军也闻到了,他比弟弟沉稳,但眼中也闪过明显的讶异,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分辨著空气中那迥异于寻常的、醇厚高级的酒香。
两个儿媳妇——大伯娘刘彩凤和二伯娘张桂兰,也跟着进了院子。刘彩凤个子高挑,手脚麻利,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性格也爽利;张桂兰则相对瘦小些,心思细腻,持家过日子精打细算。两人自然也闻到了那不同寻常的酒香,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刘彩凤快人快语,直接笑着对婆婆王秀英喊道:“娘,今儿个家里是来贵客了?还是爹藏了什么好酒,舍得拿出来香我们一鼻子了?”
她们身后,大虎、二虎、大龙、妞妞刚下学的几个孩子才不管什么酒味,一窝蜂地跑去找奶奶,嚷嚷着饿了。
林满仓此刻僵在竹椅上,怀里还抱着那大半瓶西凤酒,手里的茶缸也来不及藏,脸上那惬意的红晕还没褪去,混合著被抓包的尴尬和强行镇定的慌张,表情精彩极了。他想把酒瓶往身后藏,可那么大个瓶子,哪里藏得住?他想板起脸训斥儿子“胡说什么”,可嘴里的酒气和身上的味道骗不了人。
老太太王秀英从厨房里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嗔怪又无奈的笑容,先是拍了蹦跳过来的大虎一下:“小点声!没规矩!”然后才看向两个儿子儿媳,尤其是目光如炬、像侦探一样四处打量的林建业,没好气地说:“就你鼻子灵!狗鼻子都没你灵!”
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了。
林建业眼睛“唰”地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到了林满仓跟前,目光像钩子一样死死锁定了老头子怀里那抹红色标签:“爹!真是好酒?!西凤?!是不是福来那小子送来的?我就说嘛!白天我看见他”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拿那酒瓶。
“滚一边去!”林满仓如同护崽的母鸡,猛地侧身,把酒瓶紧紧抱在怀里,眼睛瞪得溜圆,“我的酒!福来孝敬我的!你少打主意!”
“爹!您看您,有了好东西就想着独吞!”林建业不依不饶,腆著脸凑近,“分儿子们尝尝嘛!就一口!让我们也开开眼,知道知道这西凤酒到底是啥神仙滋味!大哥,你说是不是?”他又拉同盟。
林建军虽然不好意思像弟弟那样耍赖皮,但喉结也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看向那酒瓶的眼神充满了渴望。他咳嗽一声,委婉道:“爹,福来孝顺,是好事。这好酒难得,您一个人喝也闷得慌,要不让建业也闻闻味儿?”他这话说得,既给了老爹面子,又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这时,大伯娘刘彩凤也走了过来,她性格爽朗,说话也直接,笑着对公公说:“爹,您看您,有好酒藏着掖着干啥?建军和建业也是您儿子,平时也没少孝敬您。这酒再金贵,还能比一家人乐呵乐呵更重要?拿出来,让他们哥俩也沾沾福来的光,尝一口,也不枉费福来一片孝心不是?”
二伯娘张桂兰心思更细些,她先看了看婆婆的脸色,又看了看公公那副心疼又强撑的模样,以及自己丈夫那眼巴巴的馋相,心里转了转,也柔声开口:“爹,娘,这酒是福来挣来的体面,孝敬二老的,自然该二老享用。不过建军和建业他们平时干活也辛苦,偶尔喝口好的,也能解解乏。娘,要不您做主,匀一点点给他们尝尝?也让他们知道,咱家福来现在有本事了,咱家的日子,往后啊,有盼头!”
两个儿媳这么一唱一和,一个从“理”上说,一个从“情”上讲,顿时把林满仓架在了那里。他要是再死死抱着酒瓶不放,倒显得他这个当爹的太小气,不顾念儿子,也不通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