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里嘈杂的声音仿佛被屏风隔开了一些，这个小角落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饭菜的香味开始从后厨方向飘过来，混合著茶水的清香。怀里的五丫似乎被这熟悉的、诱人的食物香气干扰，小鼻子无意识地耸动了两下，小嘴巴吧嗒吧嗒，发出轻微的呓语，但依旧没有醒，只是把小脸更深地埋进大哥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她的美梦。
林福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略带苦涩的粗茶，温热的水流顺着喉咙滑下，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一些。他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对面目光灼灼的刘国栋，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
“刘主任，您这个提议我听着，觉得有道理。”
刘国栋眼睛一亮！
但林福来紧接着说道：“不过，有些话，我得先说在前头。”
刘国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身子又往前倾了倾，一副“你尽管说”的架势。“你说！老哥我洗耳恭听！”
林福来组织了一下语言，目光清澈而坦诚地看着刘国栋：“第一，我给机械厂赵叔供货，是正事，有正式的证明。给您这边供货，算‘代购’，可以，但前提是不能影响我给机械厂的正常供应。萝拉小税 已发布最歆彰劫赵叔那边要的货，永远是第一位。这个顺序，不能乱。”
刘国栋想都没想，立刻点头如捣蒜：“没问题！这是当然的！老赵是你第一个伯乐，该先紧着他！这个道理我懂！咱们这边，就是捎带手，有空闲、有能力的时候，匀一点出来就成！绝不强求，也绝不让你为难！”他答应得痛快，心里却想着，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总有办法慢慢增加份额。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嘛。
林福来点点头，继续说第二点：“第二，价格和结算方式。您刚才说比照赵叔那边的价格，只高不低。这个我相信刘主任您的人品。但具体操作，我觉得，咱们可以更简单直接一些。每次送货，您这边当场验货，当场按咱们商量好的单价称重结算，现金支付，不留条子，不留字据。就像就像老乡之间帮忙捎带点东西，钱货两清，过后不提。您看这样行不行？”
刘国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心里飞快地权衡。不留字据，现金结算，这无疑增加了他的风险，如果东西有问题，或者林福来以后不认账，他连个凭证都没有。但反过来想，这样操作也最安全，最隐秘，完全符合“私下代购”的性质，不会留下任何可能被人拿住的把柄。齐盛小税枉 更薪最全而且，他看中的是林福来这个人，以及他背后可能持续的货源。从刚才的交易和赵振国的态度来看，林福来的信誉绝对可靠。这么做，反而显得自己更加信任他，更能拉近关系。
“行！”刘国栋一拍大腿，下了决心，“就按你说的办！现金结算，钱货两清，干净利落！老哥我信得过你！”
“第三，”林福来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语气依然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容商量的坚持，“关于送货的时间和方式。我不能保证固定时间，只能看机会。有了合适的货，我会想办法通知您，或者直接送到您指定的、安全的地方。每次送货，我都会尽量小心，但您这边接货，也必须安排妥当，不能出任何纰漏。毕竟，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个你放心！”刘国栋拍著胸脯，压低声音，脸上露出一种“我办事你放心”的自信表情，“接货的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亲自安排，绝对可靠！地方嗯，我想想，就我们厂后面那个废弃的旧仓库，平时根本没人去，钥匙就我和看门的老头有，安全得很！到时候我提前在厂门口给你留个暗号，你看到了，就直接去仓库，我保准在那儿等你！”
两人又低声商量了一些细节，比如大概多久能有一次货，种类偏好（刘国栋强烈表示野猪和鱼多多益善），初步定了个比赵振国那边略高一点点的单价（算是对“私下渠道”和现金风险的补偿）。虽然一切都还是口头约定，但那种彼此试探、权衡、最终达成共识的过程，却让这个小角落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少了几分饭店的喧闹，多了几分隐秘合作的郑重。
正事谈得差不多了，刘国栋明显松了口气，心情大好。恰好这时，女服务员端著木头托盘过来了，盘子里放著两碗堆得冒尖的白米饭，还有热气腾腾的菜。
红烧肉装在粗瓷海碗里，油亮酱红，肥瘦相间的肉块颤巍巍的，浓稠的汤汁里浸泡著几颗吸饱了油脂的蒜头，香气霸道地直往人鼻子里钻。葱烧鲤鱼是完整的一条，煎得两面金黄，上面铺着厚厚的翠绿葱段，淋著深色的酱汁，鱼眼睛还微微凸著，显得十分新鲜。炒鸡蛋金黄蓬松，点缀著零星葱花。白菜豆腐汤则是奶白色，飘着几点油花和翠绿的菜叶。
简单的三菜一汤，在这年头，却已是相当丰盛的一餐，尤其是那碗油光闪闪的红烧肉，看得人食指大动。
“来来来！福来，快动筷子！别客气！趁热吃！”刘国栋热情地招呼著，自己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咀嚼著，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赞叹，“唔！香！国营饭店大师傅这手艺，还是那么地道！”
林福来也确实饿了，早上出门就吃了点稀糊糊，又抱着五丫走了这么远的路，经历了卖货、被“抢”、谈判一系列事情，体力消耗不小。他也不扭捏，道了声谢，先小心地将怀里的五丫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睡得更稳，然后才拿起筷子。
他先夹了一块红烧肉。肉质炖得极其软烂，肥肉部分入口即化，丝毫不腻，瘦肉部分酥烂入味，咸甜适中的酱汁包裹着每一丝肉纤维，配上米饭，简直是人间至味。他又尝了一口葱烧鲤鱼，鱼肉鲜嫩，带着葱香和酱香，没有半点土腥气。炒鸡蛋火候恰到好处，嫩滑可口。就连普通的白菜豆腐汤，也因为用了高汤打底，味道鲜美清爽。
刘国栋一边大口吃著，一边还不忘跟林福来唠家常，问问他家里田地收成，妹妹们上学的情况，语气热络得像是对自家子侄。林福来也挑能说的，简要回答著，气氛倒是越来越融洽。
也许是饭菜的香气太诱人，也许是大哥吃东西的动作惊扰了美梦，一直酣睡的五丫，小鼻子又用力抽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