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奶,爹,娘,快坐,趁热吃!”林福来笑着招呼大家,率先给爷奶碗里各夹了一大块鱼肚子肉和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几个小丫头早就等不及了,得到允许后,立刻如同小饿狼般扑向了各自心仪的目标。二丫瞄准了红烧肉,三丫喜欢鱼汤泡馒头,四丫则眼巴巴地看着那白胖的馒头,小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吃得头都不抬。林秀筠虽然吃得相对文静,但那速度也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
林建国吃了一口红烧肉,那软糯咸香、入口即化的口感,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畅快地叹了口气:“哎哟!这肉真是绝了!要是天天能吃上这个,老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李秀兰没好气地给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净胡说八道!”她自己尝了一口鱼肉,那鲜嫩入味、毫无土腥气的口感,也让她惊艳不已,心里对儿子的那点心疼,瞬间被这极致的美味冲淡了不少。
爷爷林满仓和奶奶王秀英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在儿孙们的不断劝说下,也慢慢动起了筷子。当那久违的、纯粹的肉香和细腻的粮食香味在口中爆开时,两位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享受,有感慨,有对过往艰辛岁月的心酸,更有对眼前这梦幻般好日子的小心翼翼的珍惜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饭桌上,林福来又把去王婆婆家,王婆婆坚持不肯多收束修的事情,详细地跟父母说了一遍。
听完,林建国和李秀兰也是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和林福来当初一样的无奈和敬佩。
林建国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语气带着深深的感慨:“王婆婆真是个硬气的好人啊!这年头,哪有白教学生的道理?这情分,可真是欠大了”
李秀兰也点头附和,眉头微蹙:“是啊,这可咋办?总不能真让人家白辛苦吧?要不我明天再送点鸡蛋过去?”
“娘,不用了。”林福来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温和而坚定的笑容,他看着父母和爷奶,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打算,“王婆婆的性子,咱们都看到了。她不是客气,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些。咱们要是硬送,反而显得生分,惹她老人家不高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正在埋头苦吃的妹妹们,语气变得格外郑重:“王婆婆教几个小的知识,这份恩情,比山还重。咱们记在心里就好。以后,就像我爷说的,咱们就把王婆婆当成自家的亲奶奶一样对待!家里有啥好吃的,想着她一份;平时没事,让秀筠、二丫她们多去陪陪她,帮她干点力所能及的活;逢年过节的,咱们小辈都去给她磕个头,问个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就把这份师生的情分,变成亲人般的情分来处!这样,既全了王婆婆的心意,也尽了咱们的孝心,您们看怎么样?”
爷爷林满仓第一个表示赞同,用力一拍大腿:“好!福来说得在理!就这么办!以后,王婆婆就是咱老林家的一份子!”
奶奶王秀英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当亲家奶奶处!这样好!这样王婆婆心里也舒坦!”
林建国和李秀兰互相看了一眼,也都释然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成!听福来的!以后啊,咱们两家就当亲戚走动!”
爷爷林满仓和奶奶王秀英,在老大林福来家吃了一顿堪比过年的丰盛午饭,肚子里装着罕见的油水,心里揣著对大孙子本事的骄傲与几分不真实感,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己家。
老两口刚进院门,就看见大伯林建军和二伯林建业两家人,正聚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乘凉、说著闲话。大伯娘和二伯娘手里拿着针线活,大伯和二伯则蹲在地上,似乎在研究一个有些松动的锄头把儿。
看到爹娘回来,而且脸上都带着一种饱餐后的满足红晕,眼神也比平时亮堂几分,大伯林建军率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打招呼:“爹,娘,回来啦?去老三那儿了?事儿说得咋样?”他指的是孩子们上学的事。
二伯林建业也抬起头,目光落在爹娘身上,刚想开口,鼻子却不受控制地用力吸了两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瓮声瓮气地问道:“咦?爹,娘,你们你们在老三家吃的晌午饭?吃的啥好东西了?咋身上带着一股子肉香和鱼腥味儿?还挺冲!”
他这话一问出口,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老两口身上。大伯林建军也仔细嗅了嗅,果然,从爹娘身上飘散过来一股极其诱人的、混合著红烧肉醇厚酱香和鱼肉鲜香的残留气味,在这充斥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院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勾人馋虫。
爷爷林满仓还没说话,奶奶王秀英就没好气地瞪了二儿子一眼,那眼神,带着七分得意,三分对儿子没眼力见儿的不满。她把手里的空篮子往旁边石磨上一放,叉著腰,声音带着刚刚享受过美食后的中气十足:
“咋了?就许你们俩瘪犊子天天啃窝窝头,还不兴我跟你爹去吃口好的?我们老两口辛苦大半辈子,拉扯你们兄弟三个长大,临到老了,沾沾孙子的光,吃口肉,还得跟你们报备不成?”
她这话夹枪带棒,直接把林建业给噎了回去,一张黑脸憋得有点发红,讪讪地不敢再接话。大伯林建军也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弟弟问错话了。
爷爷林满仓看着两个儿子那吃瘪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舒坦,他慢悠悠地掏出旱烟袋,点燃,吧嗒了一口,这才在缭绕的烟雾中,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通报意味:
“福来早上去王婆婆家,把娃们上学的事儿定下了。王婆婆答应了,明天就开始教。大虎、二虎、大龙、妞妞,还有福来家那几个丫头,都去。”
“真答应啦?那敢情好!”大伯娘一听,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放下手里的针线。二伯娘也连连点头。
“束修咋说的?王婆婆要多少粮食?还是要点别的?”大伯林建军更关心实际的问题,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家里能拿出多少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