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说说笑笑地洗了手脸,饭菜也正好被林福来一样样端上了那张有些年头的旧木桌。当那一盆色泽红亮油润、颤巍巍、散发著致命诱惑力的红烧肉,一盆奶白浓郁、点缀著翠绿葱花的鲫鱼汤,还有一盘酸辣脆爽的土豆丝和一大盆堆得冒尖的、雪白晶莹的米饭摆在桌上时,这张普通的旧木桌仿佛瞬间被施加了魔法,变得熠熠生辉,成为了整个家的中心。
林建国和李秀兰看着眼前这堪比过年,甚至比以往任何一年过年都要丰盛、扎实的饭菜,再次陷入了巨大的震撼和短暂的失语之中。这日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像坐着窜天猴一样往上蹿啊!
“都还愣著干啥?快坐快坐!动筷子!趁热吃!”林福来笑着招呼大家,率先拿起筷子,给父母碗里各夹了一大块炖得软烂、裹满酱汁、油光闪闪的红烧肉,然后又给每个妹妹碗里都夹了肉和鱼肉,细心地帮五丫把鱼肉里的刺挑干净,最后才轮到给自己夹菜。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碗筷轻轻碰撞的声响和专注的咀嚼吞咽声。红烧肉的软糯咸香在口中化开,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鲫鱼汤鲜美醇厚,暖胃舒心;酸辣土豆丝清爽开胃,化解油腻;再加上那用灵泉水蒸煮的米饭,粒粒分明,带着独特的甘甜和软糯每一种极致的美味都在疯狂冲击著林家久经“粗粝”考验的味蕾。看书屋 已发布嶵鑫彰踕几个小丫头吃得根本顾不上说话,小嘴巴塞得鼓鼓囊囊,腮帮子撑得圆圆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极致满足的幸福光彩。
林建国吃得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忍不住畅快地舒了口气,感慨道:“哎哟!要是往后天天都能照这个架势吃,老子就是现在闭眼,也他娘的值了!”
李秀兰闻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呸呸呸!胡说八道啥呢!好日子才刚开头,净说些不吉利的!快吃你的吧!”虽然嘴上嗔怪,但她自己嘴角那满足的、上扬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大丫林秀筠虽然吃得相对文静,但那比平时快了不少的进食速度,和时不时瞄向红烧肉盆子的眼神,也充分说明了她对这顿饭的喜爱。
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肚子滚圆,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慵懒、满足而温馨时,林福来觉得时机成熟了。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晾著的温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脸上那种混合著郑重、兴奋和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家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在他身上,连正在努力跟一小块顽固肉皮“搏斗”的四丫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望向大哥。
林福来迎著父母询问中带着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力量:“爹,娘,大丫,有件正经事,想趁这会儿跟你们说说。”他顿了顿,制造了一点恰当的悬念,“今天我去城里,不光是买了这些吃的用的。我主要是去了红星机械厂,又见了上回那个赵科长。”
林建国和李秀兰的心下意识地提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紧张地看着儿子,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林福来迎着他们担忧的目光,脸上露出了一个安抚又带着自豪的笑容,继续说道:“赵科长人特别实在,也看重咱。他他以红星机械厂采购科的名义,给了我一个正式的名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到父母屏息凝神的样子,才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他正式聘请我,担任厂里的‘农村特需物资信息员’。”
“信息员?”林建国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困惑。这个词对他这个老庄稼把式来说,有些陌生,听起来不像是个具体的工种。
“对,‘信息员’,”林福来点点头,努力用最通俗易懂的话向父母解释,“说白了,就是以后我帮着厂里,在咱们这片儿联系、收集各种山里头、河里头的土特产,比如蘑菇、木耳、山鸡、野兔、河鱼什么的。厂里给我开正式的证明,我这就算是算是给公家办事的人了。以后咱家,或者说我,往厂里送这些东西,那就是正经的工作任务,名正言顺,合理合法,任谁也挑不出半个不字来!”
果然,听到“给公家办事”、“名正言顺”、“合理合法”这几个掷地有声的词,林建国和李秀兰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瞳孔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建国猛地挺直了腰板,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手里原本拿着准备剔牙的细竹签“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都浑然不觉。他死死盯着儿子的脸,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颤抖:“福来你你这话当真?!公家公家真的给你发证明了?!盖红戳的那种?!”
李秀兰更是激动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一把紧紧抓住了儿子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福来都有些吃痛,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我的儿啊!这这可不是闹著玩的!你你真成了公家的人了?咱家咱家祖辈辈土里刨食,这这可是天大的体面啊!呜呜”话没说完,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这眼泪里,有对儿子出息的巨大骄傲,有对过往无数辛酸岁月的释怀,更有对未来生活彻底改变的狂喜和憧憬!
大丫林秀筠也用手紧紧捂住了嘴,眼圈瞬间红透,看着大哥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喜悦和深深的依赖。
“嗯!千真万确!”林福来重重点头,脸上露出笃定而灿烂的笑容,反手轻轻握住母亲粗糙的手,“证明我都带回来了,就在我身上揣着呢!大红公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红星机械厂采购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