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子恢耳朵贴地三秒,抬头说:“没尸气。
胡月娥眯眼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一声:“帐篷顶上那块布,是医院洗消科的标志。”
信悟松了口气,但手还按在剑柄上。他知道,活人有时候比死人还危险。
前方三百米外,一道低矮土墙围出个不规则圈,几根木杆撑著破布当哨塔。一个穿迷彩裤的人影蹲在边上,手里端著一把老式猎枪。
柳风蓝低声说:“他在瞄我们。”
“那就让他看。”信悟说著,慢慢把背包放下,从里面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包装还是完好的,银色反光在荒原上特别显眼。
他轻轻一抛,饼干落在沙地上滚了半圈,停在双方中间。
没人动。
他又往前走了五步,站定,举起双手。
完颜雪跟上一步,骨杖轻点地面,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这是萨满传人之间认亲的暗语,外人听不懂,但懂的人一听就知道——来的是自己人。
哨塔上的人影动了。
几分钟后,一个披着旧军大衣的男人从土墙后走出来。他走路有点跛,左手揣在怀里,右手拎着枪,枪口朝下,但保险已打开。
他在十米外停下。
“报来历。”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信悟开口:“关东来的。去中原圣地。七个人,都活着。”
男人盯着他看了很久,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白小玖身上——她正扶著额头,脸色发白。
“她怎么了?”
“昨晚精神冲击残留。”信悟说,“没休息好。”
男人点点头,终于把枪背到肩上:“我是陈守山。这地方归我管。你们能进,但得交出武器,等我确认安全。
黄媚娘冷笑一声。
柳风蓝往前半步,刀未出鞘,但手已经搭在柄上。
信悟抬手拦住她们。
“可以。”他说,“但我们的药包不能动。还有符纸,也不能翻。”
陈守山皱眉。
“符纸?”
“驱邪用的。”信悟说,“不信你可以试试。今晚让小孩戴着睡,不做噩梦算我吹牛。”
陈守山又看了他几秒,终于点头。
“进来吧。一个一个过搜身。女人不用脱衣服,但得检查背包。”
土墙内不大,三十多个帐篷挤在一起,中间空出一块地当集会场。几个孩子躲在大人身后偷看,眼睛脏兮兮的,但还亮着。
有个老头坐在火堆边咳嗽,每咳一声身子就抖一下。
白小玖看到他就站住了。
“我能看看他吗?”
陈守山犹豫。
“你要是害他”
“我救不了所有人。”白小玖打断他,“但我能救这个。”
她走过去,蹲下,把手搭在老人手腕上。脉象浮而乱,肺叶有积液。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淡绿色药丸:“一天两次,温水送服。三天内咳血就停用。”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抢著接过去:“真能好吗?”
“不好退钱。”白小玖说,“但我们不收钱。”
人群安静了一瞬。
柳风蓝这时走到一根木桩前,那是他们晾衣服用的。她抽出刀,一刀劈下。
木桩裂开,但从头到尾一条缝,内部结构完好。
“这是练刀。”她说,“不是挑衅。”
但所有人都看懂了意思。
黄媚娘站在边上,手指轻轻一弹。一股极淡的香气飘散开来。原本躁动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些,连哭闹的孩子都不哭了。
陈守山看着这一切,终于抬手:“让他们住下。三天。带武器,但不准擅离营地范围。”
晚上,营地中央摆出一张破桌子。
胡月娥提议:“摆摊换东西。看得见,谈得清。”
她铺了块红布,把主角团能交易的东西一一摆上。
两张完整兽皮,五张驱邪符,三包止血散,一小瓶提神丹。
营地这边也拿出存货:抗生素、缝合针、工兵铲、手绘地图。
一开始没人信符纸有用。
直到半夜,有个小孩戴着驱邪符睡觉,醒来笑着说梦见妈妈了,不是怪物。
消息传开,第二天早上,驱邪符直接涨到三换一。
最终成交:五张符、三包散、两张皮,换来两瓶抗生素、一盒针线、一把多功能工兵铲、一张标注了水源和丧尸窝点的手绘地图。
白小玖拿到抗生素时手都在抖。
她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正规西药了。
信悟拿着地图研究了半天,发现上面有个标记写着“科研站废墟”,旁边画了个眼睛符号。
他问陈守山:“这地方有人去过?”
“没人敢去。”陈守山摇头,“北边三十里,夜里总亮光。去了的人都疯了,回来嚷着‘它们在说话’。”
灰子恢耳朵一动。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一个老工匠,假装请教工兵铲用法,顺口问:“您见过发光的石头?”
老人压低声音:“早年挖出来的,刻着怪纹。一到午夜就冒蓝光。后来全烧了,说是邪物。”
灰子恢记下了。
当晚,营地举行篝火晚会。
完颜雪提议跳段祈福舞。她简化了动作,只保留最基本的踏步与转圈,邀请两个老太太一起跳。
音乐是用破桶敲出来的节奏,但那种久违的仪式感回来了。
有人开始跟着拍手。
有个小女孩拉着胡月娥的衣角:“姐姐,你们还会别的舞吗?”
胡月娥摸摸她的头:“等天暖了,教你跳狐步。”
笑声稀稀拉拉的,但在荒原上听得特别远。
黄媚娘和柳风蓝轮值夜岗,守在西侧入口。
风很冷。
“你觉得他们真这么友好?”柳风蓝问。
“不重要。”黄媚娘靠在土墙上,“只要今晚没人动手。”
灰子恢躺在粮仓顶棚,耳朵贴著瓦片。地下有轻微震动,像是某种机械还在运转。
他想起地图上的“科研站废墟”。
那个地方,不该这么安静。
信悟坐在帐篷外,用炭笔在地图上画线。
他发现营地北侧的地势异常平坦,不像自然形成。
而且风向总是绕着那里走。
白小玖从医疗帐出来,手里抱着一堆旧药瓶。
“找到了些维生素。”她说,“还能吃。”
信悟点头:“存好。明天再跟他们打听科研站的事。”
完颜雪坐在火堆边调息。昨夜消耗太大,她到现在经脉还有滞涩感。
但她没说。
胡月娥假寐在角落,其实一直在听周围动静。
她听见两个年轻男人在低声议论:“那七个家伙太强了,留着是祸害。”
“陈哥说了不准动手。”
“可他们的药够救十个病人。”
胡月娥嘴角动了动。
她没睁眼。
第二天一早,交换继续。
这次是信息换物资。
信悟拿一张雷符换了一份路线记录。
上面写着:“往东八十里,有座塌庙,供著无脸神。香火不断,拜的人越来越多。”
柳风蓝换到一把旧匕首,刀柄刻着“特种作战-7”。
她掂了掂,收进靴子里。
白小玖帮三个孩子处理了冻疮,换来一罐自家腌的辣菜。
黄媚娘什么都没换,只是在营地转了几圈,记住了所有暗哨位置。
中午,陈守山请他们吃饭。
饭是糙米混野菜,每人一碗。
他开门见山:“你们要去中原?”
“对。”信悟说。
“路过伏牛山?”
“计划是。”
陈守山沉默片刻:“山脚有个村子,全村人都戴面具生活。说是为了防‘看得见的东西’。”
灰子恢突然插话:“他们有没有提到石头?”
“石头?”陈守山摇头,“没说过。但村东头埋著一块铁碑,谁挖谁死。”
饭吃到一半,外面传来骚动。
一个巡逻队员冲进来:“西边发现脚印!新留的!不是我们的!”
所有人站起来。
信悟第一个抓起剑。
陈守山脸色变了:“不可能。我们四周都设了陷阱。”
灰子恢已经趴在地上听。
几秒后他抬头:“不是人。”
“是什么?”
“金属关节摩擦的声音。”
信悟猛地看向地图上的科研站废墟。
那里曾经是军方的秘密实验室。
而现在,地下传来规律的震动,像心跳。
工兵铲靠在帐篷边,铲面映出天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