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娥第一个反应过来：“那家伙没影子。
阳光照在荒原上，地面一片焦黄，可那人走过的路，连个脚印的暗痕都没有。他像是一团浮在地表的灰雾，手里拄著木杖，走得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间的缝隙里。
信悟手已经伸进符袋，指尖夹住一张雷火符。他没急着出手，但全身肌肉绷紧，随时能甩出去。
“别动。”黄媚娘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我能感觉到是同类。”
柳风蓝皱眉：“同类？你认得他？”
“不认得。”黄媚娘摇头，“但我闻到了黄仙的气息。不是我们那一支，但血脉同源。他不是来打架的。”
白小玖背着完颜雪，站在队伍后方。她没说话，但从药箱里摸出一张清心符，轻轻贴在完颜雪后颈。完颜雪闭着眼，眉头微动，像是在听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灰子恢蹲下，抓了把沙土搓了搓，低声说：“这地方不对劲。土太干，底下没水脉，连虫子都不活。他能在这儿走路，说明他不是靠脚走的。”
那人越走越近，停在十步开外。
他抬起了头。
脸上真的没有五官。平整的一片，像是被人用刀刮过，又像是从未长出过眼睛鼻子。他不开口，也不动，就那么站着。
气氛僵住了。
信悟手指一松，雷火符滑回符袋。他换了一张清净符捏在手里，没贴，也没扔，就这么盯着对方。6邀墈书枉 首发
柳风蓝往前走了两步。
“我代表柳家，向北境守界者致礼。”他说完，双手合掌，向前一拱，嘴里念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那话音古怪，像是风吹过竹林，又像是蛇在沙地上爬行。
人影动了。
他慢慢抬起手，摘下木杖顶端的一枚铜铃。铜铃很小，锈迹斑斑，但他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叮——
一声轻响。
接着又是两声。
三声铃响，节奏分明。
黄媚娘松了口气：“是五路通传的和号。他接受接触了。”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你们不该走这条路。”
信悟上前半步：“我们没得选。”
“北方三百里，是荒原腹地。”那人说，“水绝粮尽，丧尸成群。活着的，只有仙家。”
“哪一路？”柳风蓝问。
“灰、白、黄、柳、狐，各据一方。”那人说，“互不统属，互不相让。你们七个，两个道门，一个萨满，四个仙家，身份太杂。进去就是靶子。”
胡月娥冷笑：“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我不是威胁你们。”那人说，“我是提醒。荒原不杀人，规矩杀人。敬者生，贪者亡。诚者通，欺者灭。这是铁律。”
说完，他转身就走。
没人敢拦。
他走得很慢，但身影越来越淡，像是被风沙一点点吹散。最后一步落下时，地面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队伍静了几秒。
黄媚娘哼了一声：“我说不是敌人吧？咱们黄仙一脉最讲缘法。他要是真想动手，刚才摇铃的时候就能下咒。”
柳风蓝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低声说：“他在等我们下一步选择——是绕路，还是闯关。”
信悟没接话。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清净符，符纸边缘有点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一样。他不动声色地把符纸翻了个面，塞回符袋。
白小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红色药丸。她自己吃了一颗，递给柳风蓝一颗，另一颗放在完颜雪唇边。完颜雪抿了抿嘴，把药丸含了进去。
“提神的。”白小玖说，“接下来得动脑子，不是光拼力气。”
灰子恢还在搓土。他忽然停下，抬头说：“这土太干了。底下没水，连根草都长不出来。难怪叫荒原。”
胡月娥站在高处，目光追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他走的方向，后来连脚印都没了。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完颜雪睁开眼，声音很轻：“他说的‘规矩’不是随便说说的。灵力世界有秩序，我们之前太乱来了。”
信悟终于开口：“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底要不要进荒原？”
“不进？”黄媚娘反问，“那你打算去哪儿？往南是死路，往西是毒沼，东边你看看，全是裂开的地缝。中原在北边，我们只能往前。”
“可他说‘敬者生，贪者亡’。”柳风蓝说，“我们带着伤员，缺水少粮，算不算‘贪’？”
“那就别贪。”白小玖说，“我们只求一条活路，不抢地盘，不争资源。见仙家行礼，遇祭坛绕行。这样算不算‘敬’？”
信悟摇头：“问题不在我们怎么做，而在他们信不信。我们七个，来历不同，力量混杂。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一群闯入者。”
胡月娥眯起眼：“那你的意思是，分头走？”
“不行。”完颜雪立刻说，“独行者亡，同行者生。我梦里祖灵说过这话。我们现在不能散。”
灰子恢忽然站起来：“等等。”
他趴在地上，耳朵贴著沙土。
几秒后，他抬起头：“底下有动静。”
“新的丧尸？”柳风蓝握紧刀柄。
“不像。”灰子恢摇头，“节奏不对。不是爬行，也不是行走。像是某种震动。”
白小玖也蹲下，把手掌按在地上。她闭上眼，感受了一会儿，睁开时脸色变了：“是脉冲。三角分布，深度大概八米。和之前在隧道外感应到的一样。”
信悟眼神一冷：“那个祭坛？”
“可能还没死透。”白小玖说，“它在记录我们的路线。”
胡月娥立刻跳上一块高岩：“我警戒左侧！”
柳风蓝拔刀出鞘：“右侧归我！”
黄媚娘站到队伍前方，双手结印，准备施法。灰子恢继续听地底动静，嘴里开始数节奏。
信悟抽出两张符，咬破指尖，血涂在符心上。
空气再次绷紧。
就在这时，完颜雪突然抬手：“别动！”
她闭着眼，像是在听什么。
几秒后，她缓缓开口：“不是攻击它在传递信息。”
“什么信息？”白小玖问。
完颜雪眉头紧锁：“三个点，形成三角。中间有个空位。它在等第四个点落位。”
“什么意思？”柳风蓝问。
完颜雪没回答。她慢慢抬起手，指向北方。
“那里。”她说，“有人在布置阵法。我们不是唯一一支队伍。”
信悟看向那个方向。风沙滚滚，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完颜雪不会错。
灰子恢突然说：“地下震动停了。”
所有人屏住呼吸。
白小玖从药箱里摸出最后一张清脉符，捏在手里。
胡月娥的手已经搭上了狐火引线。
柳风蓝的刀尖微微下垂，对准地面裂缝。
黄媚娘嘴唇微动，准备念咒。
信悟的符纸已经夹在指间，只等一声令下。
完颜雪依旧指著北方，手臂没有抖，也没有放下来。
她说：“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