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汁液溅了一地。
那条在汤汁里蠕动的蚀心蛊，变成了一滩无法分辨形状的黑泥，黏在秦明的脚底。
四周一片死寂。
苏清寒裹着被子，看着蹲在墙角画圈圈的秦明，又看了看地上那滩恶心的污渍，大脑一片空白。
王公公则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双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秦明脚下的那抹黑色。
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偏院的死寂。
王公公双腿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猛地转向皇宫深处，朝着姬无双所在的方向，“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不！不！不是老奴！陛下！陛下饶命啊！”
“老奴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蛊虫真的不是老奴下的！陛下明察啊！”
他一边哭嚎一边磕头，很快额头就见了血。
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他身下的地面，一片湿热。
这位在宫中颇有权势的老太监，竟然当场吓尿了裤子。
苏清寒嫌恶地皱起了眉，往床角缩了缩。
而始作俑者秦明，似乎被王公公的哭嚎声吸引了。
他停止了画圈圈，歪着头，好奇地看着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王公公。
然后，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被弄脏的脚。
“脏！脚脚脏！”
秦明瘪着嘴，一脸嫌弃地抬起脚，似乎想把脚底的黑泥蹭掉。
他蹭了两下，那团黑泥却像牛皮糖一样黏在脚上。
秦明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他蹲下身，伸出脏兮兮的手指，直接将脚底那摊模糊的黑泥给抠了下来。
然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将那团混着泥土的蛊虫尸体捏在手里，搓圆了，又捏扁了。
苏清寒看到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这家伙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手里捏的是什么东西？
王公公也看到了秦明的动作，他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嘿嘿嘿”
秦明捏着那团黑泥，突然咧嘴傻笑起来。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王公公面前，把那只沾满黑泥的手伸了过去。
“公公，吃，这个好吃。”
他的声音充满了孩童般的天真与分享的喜悦。
王公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惊恐地向后挪动身体，因为太过用力，整个人狼狈地摔倒在地。
“不不六皇子，您别过来！别过来啊！”
“赏你的！”
秦明根本不理他，固执地将那团黑泥递到王公公嘴边。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王公公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团散发着腥臭味的黑泥，闻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呕——！”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叮！检测到王公公产生极致恐惧、厌恶、绝望复合情绪！
【叮！
【叮！
听着脑海里积分暴涨的提示音，秦明心中乐开了花。
这老太监，真是个情绪输出的好宝宝啊。
“咦？公公不喜欢？”
秦明看到王公公的反应，嫌弃地撇了撇嘴，随手将那团恶心的东西扔到墙角。
他不再理会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的王公公。
三两步爬回床上，一把从后面抱住瑟瑟发抖的苏清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伸手指着地上的王公公告状。
“媳妇！他坏！他欺负我们！”
秦明的声音又大又响亮，充满了愤怒。
苏清寒浑身僵硬，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他他把我们的汤弄洒了！”
“他还想毒死我们！媳妇你被毒死了，以后谁给宝宝喂奶奶？”
“”
苏清寒的大脑再次宕机。
喂喂奶奶？
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羞愤交加，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不敢推开秦明。
她只能僵硬地被他抱着，听着他用最天真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话。
而此时，苏清寒再看地上的王公公，心中的寒意比刚才看到蚀心蛊时更甚。
她不是傻子。
秦明刚才后退摔倒的时机。
食盒飞出去的角度。
一脚踩死蛊虫的“无心之举”。
还有现在这番颠倒黑白的告状。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孩童的无心之举，但串联起来，却是一张天衣无缝的网，将王公公死死地罩在里面。
这个男人
他不仅是在装傻，他还在利用自己的“傻”，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姬无双想用蚀心蛊无声无息地除掉他们。
结果，汤洒了，蛊虫暴露了，执行者王公公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而秦明这个“目标”，不仅毫发无伤，还成了揭发阴谋的“功臣”。
这手段，简直滴水不漏！
“媳妇，他好臭，我们把他扔出去好不好？”秦明抱着苏清寒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王公公听到这话，猛地一个激灵，从绝望中惊醒。
他连滚带爬地跪好，再次朝着秦明和苏清寒的方向磕头。
“六皇子饶命！苏圣女饶命啊！”
“老奴真的是冤枉的！这汤从御膳房出来，到送到这里，老奴一步都未曾离开，怎么可能下毒啊！”
“一定是有人要害老奴！是有人要陷害老奴啊！”
王公公声泪俱下，他知道，现在唯一能救他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傻子的一句话。
虽然希望渺茫，但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你冤枉？”秦明歪着头，似乎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他松开苏清寒，从床上跳下来，走到王公公面前，蹲下身，好奇地打量着他。
“那你为什么要弄洒我的汤？我的汤！”
秦明突然暴怒，像一头被抢了食物的幼兽，伸出拳头，对着王公公的脑袋就是一通乱捶。
“赔我的汤！赔我的碗！坏人！坏人！”
他的力气不大，打在身上不痛，但侮辱性极强。
王公公不敢躲，也不敢还手，只能抱着头，任由秦明捶打，嘴里不停地哭喊着：“老奴赔！老奴这就去给您再端一碗！不！端十碗来！”
“我不要！我就要那一碗！”秦明不依不饶，打得更起劲了。
苏清寒坐在床上，冷眼看着这荒诞的一幕。
她忽然明白了。
秦明这是在杀人诛心。
他要的不是王公公的命，他是要让王公公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彻底崩溃，成为他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一环。
今天这件事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王公公办事不利，或者与人结怨，被人陷害，在给六皇子的汤里下了毒，结果被傻乎乎的六皇子无意中撞破。
谁也不会怀疑到这个只会玩泥巴、抢汤喝的傻子六皇子身上。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一道冰冷中带着几分急切的女声响起。
“里面发生了何事？！”
是姬无双身边的贴身女官，红鸾！
王公公听到这个声音，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