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孩,年纪最大的林晓冉也不过二十二岁,马笑笑和紫苑的魂体看上去更显稚嫩。
她们的修为,在马笑笑这样的世家千金中算是不错,但远未到能独当一面的程度。
林晓冉空有特殊体质却不会修炼。
紫苑更是只剩一道需要依托法器存续的脆弱妖魂。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们的力量在这即将席卷整个玄门正道的风暴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然而,此刻她们眼中燃烧的,却是一种超越了年龄,超越了实力差距的,不顾一切的决心,和对邹临渊那份深植心底的担忧与牵挂。
这份情感,纯粹而炽烈,足以让她们鼓起勇气,去挑战那看似不可逾越的艰难险阻。
“事不宜迟!”
紫苑的魂体不再犹豫,她最后深深地看了马笑笑和林晓冉一眼,那道淡紫色的虚影骤然收缩,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没入那枚温润的紫玉簪中。
她的声音直接从簪内传出,带着一丝急迫。
“笑笑姐,带上我,我们立刻动身!
晓冉姐,你也简单收拾一下必备之物,特别是遮掩气息和赶路的符箓、丹药。
此去江城,千里之遥,且如今风云汇聚。
必定沿途凶险,关卡重重。
但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尽快赶到!”
马笑笑紧紧握住手中的玉簪,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仿佛传递着一股温热的力量,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
她看向林晓冉,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坚定、担忧,以及那一往无前的勇气。
“好!我们这就走!”
马笑笑当机立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惊动家里人,尤其是爹爹和爷爷!
我们从后山的小径走,那条路知道的人少,守卫也相对松懈一些。
晓冉,你会神行符吗?
我这里有很多的!”
“会一些,但不如笑笑你熟练……”
“没关系,我带你!
我们轮流施展,务必用最快速度赶到江城!”
两个女孩不再多言,迅速行动起来。
马笑笑从储物香囊中取出几套便于行动的劲装,快速和林晓冉换上,又将一些疗伤、恢复、遮掩气息的丹药符箓分门别类装好。
她特意将紫玉簪小心地插在发髻间,用一缕头发巧妙地遮掩住簪身大部分光华。
片刻之后,两道娇小敏捷的身影,借着越来越浓的暮色掩护,如同两只灵巧的雨燕,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守卫森严、阵法环绕的马家祖宅。
她们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宅院后方,凭借着马笑笑对家族地形的熟悉,找到了一条隐藏在密林与山石之间的,鲜为人知的小径,迅速没入苍茫的夜色与山林之中,朝着南方江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寒风掠过山岭,吹动她们的衣袂,却吹不冷她们心中那团炽热的火焰。
她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尽快赶到江城!
赶到邹临渊身边!
无论等待他的是各方巨擘的诘难,是马家代表的严厉质询,还是整个玄门正道的汹汹敌意。
她们都要和邹临渊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与此同时,马家祖宅,家主书房。
马啸天并未像往常一样在伏魔堂议事结束后便去静室修炼,或是处理家族日常事务。
马啸天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书房的雕花木窗前,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望着窗外。
窗外,正是马笑笑所居小院的方向。
夜色已完全降临,小院里没有如往常般亮起温暖的灯光,一片沉寂。
以他辟谷期五阶的强横神识,以及身为人父对女儿的敏锐感应,马笑笑那点仓促布下的隔音禁制,如何能完全瞒过他?
女儿房中那短暂异常的能量波动,以及后来两道刻意收敛却依旧逃不过他感知的气息悄悄溜出祖宅。
朝着后山方向远去的轨迹,他都看在眼里,感知在心中。
马啸天没有阻止。
甚至连暗中传讯让守卫阻拦都没有。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望着南方那深沉无垠的夜空。
书房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稀疏的星光照进来,勾勒出他挺拔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的身影。
许久,一声几不可闻的、饱含着无尽复杂心绪的叹息,轻轻在寂静的书房中荡开。
“笑笑……你这孩子……”
马啸天低声自语,儒雅的脸上眉头深锁,那总是沉稳睿智的眼眸中,此刻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关切,有担忧,有无奈,也有一丝深藏的疲惫。
他如何不知女儿对邹临渊那份懵懂却真挚的情意?
那少年惊才绝艳,气运非凡,几次在生死存亡之际救下笑笑和晓冉。
无论是从家族利益考量,还是从私人情感出发,他内心都曾隐隐乐见其成,甚至将其视为马家未来可期的强力外援或佳婿人选。
他马啸天看人眼光不差,那邹临渊确有其龙之姿,心性坚韧,重情重义,假以时日,必非池中之物。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这条真龙尚未翱翔九天,便先捅破了天!
“紫眼飞僵……邹临渊啊邹临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马啸天缓缓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冰凉的木质纹理。
“你可知那飞僵二字,在我驱魔龙族马家意味着什么?
那是刻在族谱首页,浸透了无数先祖鲜血的必诛之敌!
是真正触碰不得的逆鳞!”
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伏魔堂,那幅神龙镇邪的匾额之下,父亲马惊雷那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老爷子定了调子,飞僵必诛。
这是马家立足千年,受玄门敬仰的根基所在,是流淌在每一个马家子弟血脉中的使命与诅咒。
没有任何情面可讲,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至少,在明面上,在天下正道众目睽睽之下,没有。
“你救那赵铭,是重兄弟义气,这我懂,甚至欣赏。
可你这义气,用错了地方,也太过霸道,太过不顾后果!”
马啸天心中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恼火。
“你可知你那一剑,救走的不仅仅是一个变成僵尸的兄弟,更是将你自己,将我那不谙世事的女儿,甚至将我马家,都拖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旋涡,一个可能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以为你实力强横,有神兵在手,便可无视天下规矩,便可与整个世界为敌?
糊涂!幼稚!”
马啸天仿佛在隔着千山万水训斥那个让他又爱又气的年轻人。
“玄门正道,千年传承,底蕴之深,远超你想象!
龙虎、武当、蜀山、茅山……
哪一家是易与之辈?
更别提还有镇玄司那帮代表官方的家伙在盯着!
你这是在玩火!
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个不慎,便是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愤怒之余,是更深沉的忧虑。
他担忧邹临渊的安危,那个潜力无限的年轻人若就此陨落,未免太过可惜。
他更担忧自己的女儿!
笑笑那丫头,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性子单纯又执拗,对邹临渊用情已深。
此番不顾一切跑去江城,无异于羊入虎口,主动跳进那个最危险的风暴眼里!
她以为她的身份是护身符?
在某些情况下或许是,但在涉及飞僵这等原则性问题时,在群情汹涌之下,她一个马家小辈的身份,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说不定反而会成为别人用来胁迫邹临渊、乃至胁迫马家的筹码!
还有晓冉那孩子,极阴之体,本就是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
还有那狐妖紫苑的残魂……
马啸天只觉得一阵头疼,太阳穴突突直跳。
身为人父,他恨不能立刻派人将女儿抓回来,牢牢锁在家里。
但身为家主,他更清楚,有些事,堵不如疏。
女儿此去,虽然凶险,但或许……
或许正如紫苑所分析,能成为一个变数?
一个在家族铁律与私人情感之间,勉强维系一丝联系,避免最坏情况发生的纽带?
他放任女儿离开,何尝不是存了这样一丝侥幸,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盼?
期盼着那个总能创造奇迹的邹临渊,这次也能找到破局之法?
期盼着女儿的出现,能稍微缓和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期盼着……
事情不要真的走到马家不得不对邹临渊,对自己女儿心上人,兵戎相见的那一步?
那一步,无论对马家,对笑笑,还是对他马啸天自己,都太过残忍。
“邹临渊啊邹临渊……”
马啸天望着南方,再次喃喃低语,这一次,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与沉重。
“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潜龙在渊,一朝风云际会,便可直上九天,搅动四海风云。
我马家也曾对你寄予厚望,望你成龙,望你能与笑笑……
可是现在……”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你搅动的这风云,未免也太大了些……
大到了要将你自己,将你在意的人,将看好你的人,都彻底卷进去,撕得粉碎的地步吗?”
“你究竟是真龙升天,注定要翱翔九霄,睥睨天下?
还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要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灾星?”
夜色深沉,寒风穿过庭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这位家主心中无解的难题与沉重的忧虑。
南方,江城的方向,乌云似乎正在汇聚,一场席卷整个玄门世界的暴风雨,已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