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睚眦之门”到崖顶的狭窄通道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变成了潮水般的咆哮。黑影重重，蜂拥而至，他们的皮肤是死灰或青紫色，眼睛浑浊如煮熟的蛋白，唯一残存的“生命”迹象，是那大张的嘴里发出的嗬嗬声，是对鲜活血肉永不餍足的渴望。
“开火！大黑天保佑我们！”
大毛栗子脱口而出的同时，一众匪徒扣下了扳机。不像电影里的点射，而是毫无保留的扫射。刹那间，二十五条火舌喷涌而出，震耳欲聋的枪声汇成一道撕裂丧尸潮水的风暴。
ak-47那特有的、粗暴而洪亮的怒吼彻底主宰了世界。每一下后坐力都结结实实地撞击着肩窝，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提醒着这种经典老枪的存在。滚烫的弹壳如雨点般从右侧抛出，叮叮当当地砸在山石地面上。
硝烟刺鼻，混合着枪支发射后的硫磺味，迅速笼罩了整个崖顶，模糊了视线。只能透过烟雾的缝隙，看到通道那头爆开一团团肮脏的血花。子弹撕裂腐肉的“噗嗤”声沉闷而黏稠，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脆得可怕，它们奇异地交织在枪声的间隙里，组成一首地狱交响曲。
大毛栗子身边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稚气，此刻却面目扭曲，死死抵着枪托，直到打空整个弹夹还在扣着扳机，发出“咔咔”的空响。大毛栗子一把按下他的枪管，吼道：“换弹！”他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摸向胸前的弹夹袋。
视线所及，丧尸的潮水仿佛没有尽头。它们根本不懂恐惧，前排的被金属风暴撕成碎片，后排的立刻踏着同类的残肢继续涌上。崖顶在颤抖，堆积的尸墙越来越高，几乎要形成一个斜坡，但更多的丧尸从硝烟中钻出。
最恐怖的不是丧尸的速度，而是那种绝对的、非人的执着。他们不会被疼痛阻止，不会被恐惧吓退。
“收缩阵型！交叉火力！”
大毛栗子边喊边向缺口倾泻子弹，队伍迅速向中心靠拢，ak-47的枪声变得更加密集和短促。枪管开始发烫，烫得几乎握不住。汗水、血水浸透了每个人的衣衫。弹药在飞速消耗，绝望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无声中蔓延。
“该死，杀不尽，也杀不死！”
“大黑天保佑，射击不要停，停下就完了！”
“我们还能撑多久？五分钟？还是三分钟？”
叶亮听到的不再只是尖叫，还有啃噬声——湿漉漉的、撕扯皮肉和咀嚼软骨的声音，伴随着满足的低吼。叶亮忽然看到远处一个匪徒被扑倒，他的求救声很快变成了被血沫呛住的咕噜声。
手电光亮越来越少，周围逐渐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只有残存的手电光柱勾勒出幢幢鬼影。每一个阴影里都可能潜伏着危险，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肉跳。
柳柠柠喊道：“竟然有丧尸从悬崖下面爬上来，为数不少。这样下去就要抵挡不住了！”
韦硕南则喊：“别分析了，趁着他们在前面打丧尸，抽空快跑啊！”
柳柠柠急忙喊他：“说得对，叶亮，快跑吧，你发什么呆……叶亮！？”
昂山力温一直手持双刀站在后排，等待前排的匪徒子弹打光之后，自己就冲上去白刃战。他注意到三个人在商量逃跑，没制止他们，也没向沉浸在射击中的大毛栗子打小报告。
叶亮开始出现幻觉，觉得山石地面在动，觉得听到了逝去的妈妈的呼唤——那是理智即将崩断的征兆。而他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能捕捉到百米外两只脚拖过地面的摩擦声。
叶亮仿佛被投入另一个空间，那里天寒地冻、飘着漫天大雪，雪夜中，一头异常庞大、肋生双翼的狼，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此时，他的思绪被打断了，柳柠柠拉住他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外拖：“叶亮，你在想什么呢？快跑！”
叶亮说：“还记得我们刚进遗迹时，听到的金属在地上拖过的奇怪响声吗？刚才的响声，是不是很熟悉？你还记得，‘断龙闸’上刻字的‘柳’吗？他来了！”
地下深处，阴风打着旋，卷起尘埃，带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金属锈蚀的铁腥味，直往人鼻孔里钻。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
“睚眦之门”那边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也穿着和柳升同款的“鱼鳞甲”，从颈肩至腰胯的护甲由鱼鳞般的甲片连缀而成，铁臂手巧妙地结合了链甲袖子与环绕手臂的铁甲片，在有效防护的同时能兼具灵活性。然而过去漫长的岁月，鱼鳞甲的边缘处碎裂、剥落，露出下面干枯发黑的皮革连接处。
叶亮望向他的脸，只见“柳”的头盔比柳升多了一件保护前额和鼻梁的“眉庇”，眉庇上雕刻火焰般的花纹，赤红双目犹如火炭；金属口罩的呼气缝隙做成“睚眦”的嘴型，两侧有剑齿虎般的长牙装饰。正面看过去，仿佛戴了暗金色面具；再加上将近两米的身高，和甲片哗哗作响的鱼鳞甲，威风凛凛，宛如鬼神。
韦硕南在黑暗中的夜视能力极强，他拉着叶亮说：“他左胸甲上雕刻了‘英招’的形象，英招上面有两个字——柳宣。”
叶亮定睛向柳宣看去，看不真切，可他却被柳宣手中一米五长的“苗刀”吸引了，那的确是苗刀的造型，但刀背之厚、刀柄之长，都令他想起日耳曼重剑的分量。
叶亮不由得说：“果然只有这重刀，才能劈开西洋武士的铠甲。可他为什么要砍杀那两个西洋武士呢？”
柳宣举起加长加厚版的苗刀，走向与丧尸激情对射的匪徒，一刀下去不论人还是丧尸，凡在他眼前的都成两截。匪徒一看竟然有明代将军打扮的巨型丧尸，顿时大乱。
叶亮没想到柳宣虽然有人类的外形，却没有人类的意识：“这不是无差别攻击吗？”
韦硕南喊道：“早就让你快跑，管那么多干什么？”
叶亮只得跟着柳柠柠一起往后跑，这时韦硕南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叶亮急忙停步去扶他，可四只丧尸朝他们抓来，尖利的黑色指甲眼看就要抓到……
“呃，我好不甘心啊！”韦硕南紧闭双眼，以为自己要被丧尸抓住，没想到黑漆漆的爪子在他面前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