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野立在镜子前,指尖摸着制服领口的缝线。
料子挺括得过分,箍在肩背处,像层密不透风的茧,勒得他肩胛骨微微发紧。
他恍惚想起基地里的作战服,也是这般硬挺的质地,只是那时沾着的是风沙与硝烟,而今却只剩熨帖得一丝不苟的陌生。
换好衣服推开门时,外间的长廊下已经站了个人。
同色系的制服穿在那人身上,多了几分沉稳的褶皱,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眼敦实,唇边带着点局促的笑意,一看就是骨子里透着憨厚的性子。
见他出来,对方立刻迎上来,粗糙的手掌先一步伸到面前,声音带着点退伍军人特有的爽朗:“你好,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我叫袁琨。”
顾浔野弯了弯唇角,伸手回握住对方的手,掌心相贴时,能触到对方虎口处厚厚的茧子。
“你好,我叫顾浔野。”
袁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半点不掺假地打量着,末了咂咂嘴,语气是实打实的赞叹:“小顾看着可真年轻,还长得这么俊。”
顾浔野闻言,只是浅浅一笑,语气平和:“袁哥你也很精神。”
而这个袁琨就是和顾浔野一样被选定的保镖。
袁琨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加上家里有个五岁的儿子,话题更是没个重样的。
才刚认识他就拉着顾浔野絮叨,从儿子昨天打翻了牛奶洒了一裤子,说到媳妇新腌的咸菜有多下饭,家长里短的琐碎,裹着烟火气往顾浔野耳朵里钻。
在袁琨眼里,顾浔野就是个毛头小子,二十二岁的年纪,正是打拼的年纪,难免多了几分关照。
袁琨瞅着顾浔野擦拭指节的模样,忍不住问:“你这年纪,还可以去闯一闯,怎么跑来干保镖这么凶险的活计?”
顾浔野指尖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笑了笑:“家里缺钱。”
袁琨“哎”了一声,看他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怜悯。
这保镖的差事看着光鲜,跟着顶流艺人,薪水比寻常行当高出一倍还不止,可累也是真的累。
两人收拾妥当,刚坐进接送的商务车里,便看见老板早坐在里头了。
老板一见顾浔野,脸上立刻堆起笑,忙不迭地点头致意。
顾浔野眉峰微蹙,不着痕迹地递过去一个眼神,那目光里带着几分警告,像在提醒他收敛些,别露了破绽。
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忙敛起那副谄媚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坐得笔直,一本正经地开口:“二位以后就是同事了,互相帮衬着点。袁琨,你年纪比小顾大些,平日里多关照关照。”
袁琨闻言,拍着胸脯应得爽快:“老板放心!都是自家同事,互相照顾是应当的!”
商务车平稳地停在五星级酒店的大门前。
顾浔野推门下了车,一身笔挺的制服,不过是站定的片刻,周遭路过的行人便忍不住频频侧目,连带着低声的议论都飘了过来。
“小顾,你这模样,比里头参加活动的艺人都惹眼。”袁琨跟在他身后,忍不住低声打趣,“你看那几个小姑娘,眼睛都黏你身上了。”
他倒不是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保镖,该隐于暗处才对,这么招摇,岂不是本末倒置。
他心念电转,在脑海里唤道:“101。”
系统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响了起来:“宿主,我在。”
“有办法吗?我这样太引人注目了,会影响后续工作。”他自认样貌不及男主,却也不能这样将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这还不简单!”101的语气透着几分得意,“宿主可以乔装打扮啊,戴副眼镜,再把头发放下来遮遮眉眼,挡住半张脸,辨识度立马降下来。”
顾浔野眸光微动,觉得这法子可行。
他转头跟袁琨说了句“去趟洗手间”,便快步走进了酒店大堂。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再出来时,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额前的碎发也被他拨了下来,堪堪遮住眉眼,原本凌厉清俊的一张脸,瞬间多了几分温和的疏离感,那份迫人的锋芒也敛去了大半。
袁琨看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失笑摇头:“还挺会想办法。”
顾浔野抬手扶了扶眼镜框,声音淡静:“太惹眼了,不方便。”
袁琨闻言,只是点点头。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忽然生出几分感慨,这世上好看的人太多了,有人能凭着一张脸站在聚光灯下,有人却要刻意敛去锋芒,藏在阴影里谋生,人和人的命途,当真云泥之别。
这一路依旧有目光若有若无地黏在身上,却到底淡了许多,顾浔野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过分惹眼的长相,竟也是种避不开的麻烦。
老板引着两人往酒店里走,电梯一路攀升到顶层,停在了豪华套房门前。
顾浔野挑了挑眉,心底掠过一丝讶异,谢淮年好歹是顶流影帝,身价不菲,竟连个安稳的家都没有,常年窝在酒店里?
但艺人的生活本就颠沛流离,聚光灯下越是光鲜,私下里越是身不由己,哪里能有寻常人的安稳住处。
很快一个男人快步迎了上来。
那人一身时尚的私服套装,是谢淮年的经纪人陆华生。
他先是凑到老板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陆华生便转了过来,手里捏着两页薄薄的资料。
他的目光先落在袁琨身上,扫过那张憨厚敦实的脸时,只是淡淡颔首,随即便转向了旁边的顾浔野。
碎发遮眉,细框眼镜掩了大半眉眼,这般刻意的遮掩,反倒透着几分欲盖弥彰。
陆华生阅人无数,见过的俊男靓女能从酒店门口排到街尾,却还是被这副藏不住的锋芒勾住了视线。
那是种带着野性的凌厉,比聚光灯下的谢淮年更具冲击力。
他心头猛地一跳,难怪谢淮年会指定要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这张脸,简直是天生的焦点。
可转瞬又生出几分担忧,把这样的人放在谢淮年身边,会不会惹出什么风波。
但想想对方只是个保镖而已,能惹出什么风波。
老板这时走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冲陆华生笑道:“这两位就是你要的人,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陆华生点点头,将手里的合同递了过去,目光扫过两人,语气严肃:“丑话说在前头,保镖的规矩不少,你们之前应该都受过专业培训吧?”
顾浔野指尖一顿。
他哪受过什么保镖培训,根本没人告诉他……
而且在基地里学的都是格斗、潜伏、战场求生,和这些商场上的规矩八竿子打不着。
顾浔野抬眼,看向身旁的老板。
老板飞快地别过脸,不敢与他对视。
顾浔野知道了,毕竟他是走后门的,还需要什么培训。
保镖而已,说到底和当兵、做雇佣兵没什么两样,无非是听从命令,护住雇主周全,这点门道,他还是懂的。
一旁的袁琨连忙挺起胸膛,朗声应道:“当然!专业培训那是肯定的!”
陆华生又扫了两人一眼,袁琨是实打实的憨厚,眉眼间透着股军人的耿直劲儿;顾浔野则是截然相反的模样,哪怕敛了锋芒,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带着股不容错辩的利落劲儿。
偏偏那张脸生得太过惹眼,哪怕被眼镜和碎发遮了大半,也难掩那份凌厉的俊朗,是那种能让人下意识忽略其他,心甘情愿跟着五官走的好看。
“行了,跟我来吧,带你们见见雇主。”陆华生收回目光,率先迈步,边走边沉声叮嘱,“你们这位雇主,最烦旁人聒噪,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讲;还有,不许盯着他的脸看,工作时间更不能打瞌睡、玩手机,安静的时候,连手机震动声都不能有,最好直接关机。”
他脚步不停,声音又沉了几分:“你们的首要职责是护他周全,挡下所有潜在的危险。另外,稍后得签一份保密协议,这个没意见吧?”
一旁的袁琨连忙应声,声音洪亮:“没问题!保密是我们做这行的基本素养,你放心!”
两人跟着陆华生离开,身后那老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位顾少爷看着年轻,来头却绝对不小,能和江屹言扯上关系的,哪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孩子。
怕是根本不是来讨生活的,分明是冲着谢淮年来的,说不定是个身份不一般的粉丝。
老板摸了摸下巴,转念又想,有江屹言兜底,就算这祖宗闹出什么岔子,也有人收拾烂摊子。
这么一想,他便松了口气,转身快步离开了。
套房的门被推开时,客厅里正漫着淡淡的香水味。
谢淮年陷在沙发里,膝头摊着厚厚的剧本,指尖捏着支银色钢笔,正垂眸在纸页上勾画着什么。
身侧的两个化妆师弓着腰,一个替他整理着衣领,一个正拿着粉扑补妆。
门轴转动的声响落进耳朵里,两个化妆师的手先一步顿住,不约而同地抬眼望过来。
视线扫过袁琨憨厚的脸时,只是淡淡掠过,可落在顾浔野身上的那一刻,两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身笔挺的制服像是为他量身裁制,肩线利落,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衬得脊背挺直如松,藏在衣料下的肌肉线条隐隐透着力量感。
哪怕戴着细框眼镜,碎发遮了眉眼,那份被刻意压低的锋芒,依旧扎得人移不开眼。
化妆师的停顿终于惊动了沙发上的人。
谢淮年握着钢笔的指尖一顿,缓缓抬起眼。
目光穿过咫尺的距离,落在越走越近的顾浔野身上。
眼镜后的眉眼依稀熟悉,与记忆里那张被压在校园风云榜上的照片渐渐重叠。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里相见,隔着好几年的光阴,隔着雇主与保镖的身份。
谢淮年握着剧本的手骤然收紧,随即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垂眸盯着纸页上的字迹,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要紧的答案。
顾浔野与袁琨并肩站定,脊背绷得笔直。
陆华生快步上前:“老板,这两位就是新来的保镖,规矩我都跟他们交代清楚了。”
顾浔野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沙发上的人身上。
这和他在荧幕上、采访里见到的谢淮年判若两人。
镜头里的男人永远挂着笑,语气温和,眉眼舒展,活脱脱是个外向开朗的性子。
可眼前的谢淮年,周身像是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眼底没半分笑意,只余沉沉的冷意,像是藏着无数翻涌的情绪,被死死压在那副淡漠的皮囊下。
陆华生的话音落下,谢淮年只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嗯”,指尖甚至没停,依旧在剧本上圈点着什么。
旁边的化妆师还在盯着顾浔野看,目光里带着掩不住的惊艳。
谢淮年笔尖一顿,终于抬了抬眼:“我赶时间。”
化妆师猛地回过神,脸颊瞬间涨红,连声道歉:“抱歉抱歉老板!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说着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拿起梳子,重新替谢淮年打理起额前的碎发。
“你们俩,过来自我介绍一下。”陆华生忽然开口,目光在顾浔野和谢淮年之间打了个转。
袁琨率先上前一步,脊背挺得笔直,带着干练劲儿,朗声说道:“老板您好,我叫袁琨,今年三十五岁。您放心,我干保镖这行有经验,职业素养绝对过硬,往后一定护您周全,绝不让您受半点惊扰。”一番话说得恳切又周全,句句都踩在保镖的本分上。
轮到顾浔野时,空气似乎静了一瞬。
“我叫顾浔野,二十二岁。”
顾浔野声音清冽,简短得只有一句话。
袁琨已经把该说的本分都讲完了,他实在没什么可补充的。
谢淮年依旧没抬头,视线落在剧本上,指尖却迟迟没有翻动那页纸。
纸上的字密密麻麻,可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顾浔野看着他这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心底暗暗思忖。
果然,镜头里的人设都是演出来的。
电视上那个笑眼弯弯、八面玲珑的谢淮年,和眼前这个周身裹着寒气、连抬眼都懒怠的男人,哪里像是同一个人。
“有任何条件或需要,直接找我的经纪人。”谢淮年的声音淡淡响起。
袁琨连忙应声点头,顾浔野也跟着颔首,目光依旧落在男人身上。
谢淮年没再理会他们,任由化妆师在他鬓边打理碎发。
他今天穿得格外隆重,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衬得肩颈线条愈发流畅,每一缕发丝都被梳得服帖妥帖,显然是要去应付一场重要的采访。
顾浔野和袁琨退到门口守着,他这才闲下心打量这间顶层套房。
屋里的陈设看得出已经住了有些时日,远没有酒店该有的规整。
沙发边堆着各色服装袋、首饰盒,还有拆开的外卖餐盒,以及粉丝的礼物,花花绿绿的信封、玩偶挤在一处,显得有些杂乱。
他的目光忽然顿住,落在沙发角落的一只棕色大熊玩偶上。
鬼使神差地,顾浔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屋里的动静霎时静了几分,化妆师的动作微滞,陆华生也循声望了过来,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这是粉丝送的?”顾浔野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破了这份安静。
谢淮年抬眼,目光落在那只玩偶上,轻轻“嗯”了一声。
陆华生快步走过来:“怎么了?这玩偶有什么问题?”
顾浔野没说话,只是伸手将那只大熊拎了起来。
指尖触到玩偶绒毛的瞬间,他的眉峰骤然蹙起,熊的左眼位置,正闪着一点极其微弱的红光,像暗夜里蛰伏的虫豸,稍不留意便会被忽略。
陆华生的脸色倏地变了,谢淮年也放下手中的剧本,目光沉沉地望过来。
“交给我处理。”顾浔野拎着玩偶的后颈,语气笃定。
他抬眼看向谢淮年,眸子里盛着不加掩饰的锐利,像是在说,这件事,我能解决。
谢淮年望着他,望着那双在镜片后依旧清亮的眼睛,心底有了一丝安全感。
而那点红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在这屋里住了这么久,竟从未察觉。
顾浔野不过是扫了一眼,就精准地捕捉到了这处隐患。
一瞬间,谢淮年竟生出几分佩服。
顾浔野拎着那只棕色大熊,指尖在玩偶硬邦邦的眼部捏了捏,那点微弱的红光还在固执地闪烁。
他扫了眼凌乱却空荡的房间,没瞧见半台电脑的影子,这才抬眼看向沙发上的人,声音冷静:“我能查到它的定位,还有使用者的信息。这件事已经涉嫌侵犯隐私,你想怎么处理?发律师函,还是直接报警?”
谢淮年捏着剧本的手没动,头也没抬,语气淡淡的:“处理了就行,别的不用管。”
听到这话顾浔野的眉峰拧了起来。
他实在没法理解这份淡然,这东西藏在玩偶里,谁知道已经拍走了多少私密画面,稍不留意就是一场足以颠覆事业的风波。
这哪里是简单的隐私泄露,分明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他握着玩偶的力道重了些,声音里添了认真:“我现在是你的保镖。面对这种威胁人身安全和隐私的隐患,我建议你采取正规手段追责,而不是就这么算了。”
谢淮年猛地抬起头。
他脸上那层惯有的冷淡面具像是被骤然击碎,眼底翻涌着震惊,还有几分复杂情绪。
顾浔野看着谢淮年那副模样,也大概明白了。
这种事,对谢淮年来说可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私生饭的窥探、无声的侵扰,缠在他的生活里,多到他连追究的力气都懒得再费,总不能真为了每一个藏在暗处的窥探者,都去走一趟报警、发律师函的流程。
顾浔野盯着那只还在微微闪着红光的玩偶,眉峰越蹙越紧。
换作是他,别说发律师函,这已经是踩过底线的冒犯,光是想想那藏在绒毛里的镜头,日夜对着谢淮年的生活,就让人脊背发寒。
他忽然有些难以想象,谢淮年这些年,到底是在怎样的窥伺与提防里,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谢淮年指尖离开纸页,稿子被轻轻搁在桌面,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响。
他抬眼看向顾浔野,声线平稳:“需要怎么做?”
顾浔野没多余废话,只简洁开口:“有电脑吗?我需要一台。”
话音刚落,旁边的陆华生立刻心领神会,转身就往内屋走:“等着,我马上去拿。”
不过半分钟,一台银灰色的笔记本就被他从卧室里抱了出来。
顾浔野接过电脑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拇指一推,雪亮的刀刃便弹了出来。
陆华生和袁琨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默契地帮着扶住那只看起来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浔野将刀尖精准地抵在小熊左眼的布料缝隙里,轻轻一挑,就挑出了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正闪着微弱红光的微型摄像头。
顾浔野捏着那枚摄像头,他抬眼看向陆华生:“这个玩偶,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陆华生愣了愣,显然是记不清了,下意识看向谢淮年。
谢淮年垂眸思索了几秒,眉峰微蹙:“昨天。”
昨天。
不过才隔了一个晚上,可对藏在暗处的眼睛来说,这短短十几个小时,已经足够拍下太多足以掀起风浪的东西。
顾浔野没再说话,指尖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指尖起落的速度快得惊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种微型摄像头极少有人会自己组装,多半是量产售卖的成品,机身之上必然刻着产地标识。
他循着这一点蛛丝马迹,先是锁定了摄像头的生产厂家,再顺着网络的脉络,一点点追踪着购买记录的痕迹。
不过短短十分钟,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份详尽的资料。
持有者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甚至连上学的学校都被扒得一清二楚。
袁琨凑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脱口而出:“小顾啊,你以前……是干过保镖还是干过黑客啊?”
顾浔野的视线没离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轻轻一顿,淡声否认:“都没有。”
他抬眼,目光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沉静,“但这不是保镖的基本素养吗?”
袁琨挠了挠头,满脸费解。
他们做保镖的,练的是格斗擒拿、应急避险,哪里要懂这些黑客似的技术活儿?
没人再说话了。
屏幕上的一行字,正明晃晃地刺着所有人的眼睛。
持有者,是个刚满十七岁的未成年小女孩。
他忽然就明白了,谢淮年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露出半分气急败坏的模样。
若是报警,若是请律师,将事情闹大,这个年纪的孩子,又能承受得住多少风浪。
但这也绝不是年纪小就能搪塞过去的理由。
哪怕对方只是个未成年,也实实在在触碰了法律的红线。
私购微型摄像头,往轻了说是疯狂的私生饭,往重了说,分明是罔顾他人隐私的恶意之举,甚至带着几分令人脊背发凉的偏执。
顾浔野快速扫完屏幕上的所有信息,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几下,所有数据便被彻底清除,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他合上电脑,抬眼看向谢淮年:“查到了,东西我都销毁了,视频没有备份。”
谢淮年望着他,目光里多了欣赏。
明明干的是近身护卫的活儿,却精通近乎黑客的技术,就像当年在高中奥数赛场上,对方也是这样,以一匹黑马之姿拔得头筹,将他稳稳压在第二名的位置。
那份藏在沉稳外表下的聪敏锐利,仿佛无论放在哪个领域,都能绽放出耀眼的光。
“谢谢你。”谢淮年轻声开口。
“这是我应该做的。”顾浔野话音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要追究责任……”
“不用闹大。”谢淮年打断他,眉宇间掠过一丝疲惫,“你处理掉就好。”
顾浔野没再反驳。
他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根据律法,她已经涉嫌违法了。”
“我清楚。”谢淮年抬眼,目光沉静,“我会让经纪人去处理的。”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顾浔野身为保镖,也做不了什么。
这样的小插曲结束,接下来的时间里,顾浔野和袁琨并肩守在门口。
客厅里谢淮年重新拿起那叠稿子,却没再看进去。
他的目光越过纸页,落在不远处的顾浔野身上。
对方站姿板正,偶尔会掏出手机看一眼,却只是飞快扫过屏幕,便立刻揣回口袋,像是在掐着时间计算什么。
谢淮年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足以看清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
从最初的沉静耐心,到后来眉宇间渐渐染上的几分不耐,再到最后,那些烦躁被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去,只余下恪守职责的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