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步床内，沈药正侧身朝外，睡得沉酣。
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在枕上铺开，衬得她露在锦被外的半张脸愈发小巧莹白。
许是屋内炭火太旺，她睡得有些不踏实，将左腿伸出被子，连带着半边肩膀和微微隆起的小腹部位都露了出来。
孕肚尚不明显，只在寝衣下隆起一点细小弧度，但谢渊也显然并不关注，视线长久地落在沈药的脸上。
她的肌肤在睡梦中愈发白嫩剔透，如同新剥的荔枝，微微透出浅色红晕。
呼吸均匀而绵长，胸脯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不知梦见了什么，她鼻翼翕动了下，唇角向上勾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下一刻，眉尖又轻轻蹙起，发出猫儿似的哼哼声。
谢渊垂下眼睛，静静看着这张鲜活生动的睡颜，紧绷的肩背松弛下来，连带着周身那骇人的压迫感也消散于无形。
他在床沿缓缓坐下，伸出手，极轻极柔地抚上沈药温热的脸颊。
原来即便他猜得到，动胎气昏迷，多半是她将计就计。
可是猜想再理智，还是情绪更胜一筹。
担忧、焦虑、恐惧乃至想到最坏可能时，那几乎要摧毁一切的癫狂杀意，都是如此真实而猛烈。
直到此刻，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谢渊的心才终于“咚”地一声，安稳地落回了原处。
床上的沈药忽然动了动。
转动脑袋，主动将脸颊贴上谢渊宽厚的掌心，依赖地蹭了蹭。
她粉嫩的唇瓣翕动两下，发出一点模糊的、带着浓重睡意的音节。
谢渊心中一动，俯下身去，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
于是，他听见了沈药的呢喃。
“临渊”
声音朦胧而柔软，含糊不清。
谢渊感觉心口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柔情。
情难自抑，吻了吻沈药的唇瓣。
“我在。药药，我一直在。”
也不知道沈药是不是听见了，但眉头明显舒展了一些，呼吸也更加安稳绵长。
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摸索着，摸到了谢渊搁在床边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大拇指，这才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谢渊也便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沿，维持着一个其实并不算舒服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沈药睡饱了，缓缓睁开眼睛。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谢渊那张俊美的脸庞。
沈药反应了一瞬，迷蒙的双眸瞬间迸发出璀璨明亮的光彩，“临渊！”
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扑进了谢渊怀里。
“慢点儿，怀着孕呢。”
谢渊耐心哄着，伸出双臂，稳稳将她接了个满怀。
沈药用力搂住谢渊的腰，深深吸了一口属于他的味道，确认了，长长地松出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谢渊摩挲着她的脊背：“不是做梦，药药，我回来了。”
药药很依赖他。
可是，皇兄在为西南战事担忧。
若是事态紧急，谢渊不得不领命出征。
到时候，他不在望京，药药怎么办？
沈药歪过脑袋：“是不是听说我动了胎气，着急赶回来的？”
谢渊从思绪中回神，嗯了一声，“不过，你让长庚额外强调了一句，说我腿伤尚未痊愈，我就猜想，你是将计就计。”
沈药眉开眼笑，“这就是真夫妻的默契了。”
谢渊被她这幅小得意的模样逗笑，又仔细端详她的脸色，不放心地再次确认：“真的没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药摇摇头，“没事啊。嫁进靖王府以后，我吃得好，睡得好，你还有王府的大家，都把我养得很好。我的身子还挺结实的。我觉得，就算你真的在宫里出了什么事，被陛下打了板子关了起来，我听到消息，也只会想着怎么去救你，不至于吓得昏迷不醒。”
说完，她似乎意识到这话不太吉利，连忙吐了吐舌头，赶紧找补：“不对不对，你才不会出事。”
谢渊觉得她可爱得简直要人命，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触感柔软，情不自禁，又亲了一下。
压低了嗓音，问：“药药，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
说起这个，沈药一下子来了兴致，退出谢渊怀抱，兴奋地点头：“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做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梦！”
谢渊顺着她问：“梦见什么了？”
沈药语气雀跃：“我梦见我生了一个女儿！”
谢渊一顿，视线下意识地下移，落到她的小腹上。
沈药自顾自地描述起来：“皮肤像我，白白嫩嫩，眼睛像你，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谢渊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那一定非常漂亮。”
沈药用力地点点脑袋，“梦里真的特别漂亮。”
谢渊又问：“然后呢？”
说起然后，沈药便是一阵心痛，“然后她嫁人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我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我就问你，可不可以打他一顿解气？你说这样不太好，我又问，偷偷地打呢？你想了一下，说那可以。”
谢渊低笑出声。
沈药看他笑也跟着一起笑。
笑意彼此感染，沈药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倒进他怀里。
笑了好一会儿，沈药才仰起脑袋，认真说道：“临渊，我有点饿了。”
谢渊想也不想：“要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沈药脱口而出：“肉饼！”
“好。”
谢渊从善如流，“你在床上歇着，我去给你做。”
沈药乖乖点头。
当天晚些时候，皇帝赏赐的白玉送子观音，悄然送入了靖王府。
沈药看着白玉观音有一会儿，回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笑了一笑。
她这“胎气”一动，身子便养了两日。
韩嬷嬷、素衣等闹事者，也在院中跪了两天。
第三日，据说沈药身子好了些，可以在书房看书写字，然而责罚还在继续。
因为素衣被罚，书房便缺了个伺候的人。
沈药思索了一下，安排说道：“听说有个叫漱玉的丫头，很是机灵，叫她过来，顶替素衣的差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