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店门口的风,似乎比平时更喧嚣了几分。卡卡暁说枉 首发
苏晴月盯着林墨手机屏幕上那行字,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逐渐凝固成一种面对特大刑事案件时的凝重。
“你奶奶要见我?”
她指了指自己,声音难得地出现了一丝发颤,“以什么身份?”
“这就得看咱俩的配合了。”林墨收起手机,一脸视死如归地抓住了苏晴月的袖子,“苏警官,苏女侠!你也看见了,这是上级命令,是太后懿旨!我要是不把你带回去,今天这就不是寿宴,是我的鸿门宴啊!”
苏晴月深吸一口气,试图用理智来分析现状。
作为一名刑警,她面对过持刀歹徒,拆穿过高智商骗局,甚至在满是毒花的村子里潜伏过。但“见家长”这种事,尤其是去见林墨那个据说背景深不可测的家,完全超出了她的业务范畴。
“林墨,这不合规矩。”苏晴月皱眉,“我们目前只是普通朋友,或者是战友关系。贸然出现在长辈的寿宴上,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误会咱们是纯洁的革命友谊?”林墨此时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再说了,是你自己说的,这玉扣是你送的,你得负责到底啊!万一老太太问这东西哪来的,我说是路边捡的,她能信吗?还得是你这个专业人士去讲解,才有说服力!”
苏晴月看着林墨那双充满“求生欲”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那个装着平安扣的盒子。
那是她亲手挑的料子,亲手找人雕的。送出去的时候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这寓意确实有点暧昧。
“而且”林墨压低了声音,使出了杀手锏,“我姐也在。她说她好久没见你了,想跟你叙叙旧。”
听到“林晚”这个名字,苏晴月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些,但也更紧张了。
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姐,在警校就是个神话。
“好吧。”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苏晴月终于点了点头,“但我没准备礼物。”
“这就很合适!非常合适!”林墨大喜过望,生怕她反悔,“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老太太就喜欢朴素的!至于礼物,你本人到场,就是给她老人家最好的礼物!”
转眼便到了寿宴当日,城南老城区。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斑驳的青砖灰瓦和高大的梧桐树。
“这?”苏晴月跟着林墨下车,有些意外地打量著四周。
她本以为寿宴会是在什么酒店之类的地方举办。
“别看这地儿破,味道是一绝。”林墨领着她往胡同深处走,“这有家‘王记私房菜’,老板以前是咳,反正跟我爷爷是老交情。这次寿宴不讲排场,就是家里人聚聚,图个热闹。”
两人拐过两个弯,来到一座并不起眼的四合院门前。
门口没有招牌,只挂著两个红灯笼。
还没进门,苏晴月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胡同口停著的几辆车,虽然都是普通的黑色帕萨特或者红旗,但车牌号却都不简单。
而且在门口那棵大槐树下,站着两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虽然在抽烟聊天,但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视著过往的行人,那站姿、那警惕性,绝对是练家子。
“别紧张,那是我表哥的战友,估计是顺路过来的。”林墨信口胡诌,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吱呀——”
随着大门打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和热闹的人声扑面而来。
“来了来了!小墨回来了!”
这一嗓子,让原本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几十双眼睛“刷”地一下看了过来。
苏晴月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狼群的小绵羊,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地想要立正敬礼。
院子里摆了三张大圆桌。
坐着的人,有的穿着便装,有的穿着旧军装,甚至还有穿着警服刚赶过来的。
这些人虽然都在笑,但每个人身上都透著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气场。
那是长期身居高位、或者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才能练就的气质。
“哟!这就是咱们的大功臣回来了?”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率先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紧绷的黑色t恤,肌肉块块隆起,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那气势简直像是一辆人形坦克。
“大伯!”林墨赶紧迎上去,脸上堆满笑,“您怎么也回来了?不是说在那边演习吗?”
“演习结束了!老娘过生日,天大的事儿也得放放!”
大伯的大嗓门震得树叶都在抖,他一把拍在林墨肩膀上,力道之大,让林墨龇牙咧嘴,“听你姐说,你小子最近出息了?又是抓通缉犯又是端毒窝的?行啊!没给你们老林家丢人!比以前那个娘们唧唧的主播样强多了!”
“咳咳大伯,朋友在呢,给点面子。”林墨赶紧求饶,侧身把苏晴月让了出来。
“这位是”
大伯的目光落在苏晴月身上。
那一瞬间,苏晴月感觉到一股如有实质的审视。
这种目光不带恶意,但极具穿透力,仿佛要看穿她的骨头。
“您好,我是苏晴月,是林墨的朋友,也是市局的警察。”苏晴月不卑不亢,腰杆挺得笔直。
“警察?”大伯眼睛一亮,“好!警察好!眼神正,身板直!是个好苗子!”
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威严又不失慈爱的声音。
“行了,别在那吓唬人家姑娘,赶紧让人进来。”
随着声音,林墨的爷爷林振山,扶著一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老太太穿着一身喜庆的暗红色唐装,虽然脸上布满皱纹,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慈眉善目中透著一股子大家闺秀的从容。
这就是今天的寿星,林墨的奶奶。
“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林墨像是见到了救星,拉着苏晴月就跑了过去,“孙儿给您磕头了!”
说著,他真的就要跪。
“起来起来!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一套!”奶奶笑眯眯地拉住他,目光却越过林墨,落在了苏晴月身上。
那种眼神,比大伯的审视要柔和得多,却更加让苏晴月紧张。
那是一种看孙媳妇的、充满了探究和满意的眼神。
“这就是晴月吧?”奶奶伸出手,拉住了苏晴月的手,“好孩子,长得真俊。听小晚说,你是她师妹?”
“奶奶好,祝您生日快乐。”苏晴月只觉得手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包住,心里的紧张莫名消散了几分,“我是林晚姐的师妹,今天是特意来给您祝寿的。”
“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奶奶虽然这么说,但看到林墨递过来的盒子时,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打开盒子,看到那枚温润的玉扣,老太太的眼神更亮了。
“好东西,这是老料子,雕工也用心。”奶奶轻轻摩挲著玉扣,抬头看了苏晴月一眼,“这眼光,比我家这傻小子强多了。肯定不是他挑的吧?”
“是是晴月帮我掌眼的。”林墨赶紧把功劳推过去,“她可是行家,为了这块玉,还顺手破了个诈骗案呢。”
“哦?”
这话一出,周围那些原本在喝酒聊天的长辈们,纷纷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
林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今天没穿警服,一身干练的休闲装,戴着金丝眼镜,手里端著杯茶。
“奶奶,您是不知道。”林晚笑着补刀,“为了给您挑这礼物,晴月一眼识破了那个‘聚宝斋’卖假货,当场就拆穿并进行了抓捕。这魄力,颇有您当年的风范。”
“哈哈哈哈!好!干得漂亮!”
旁边一位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斯文大叔拍手叫好,“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性格我喜欢!小墨,你小子这次算是找对人了!”
这是林墨的二叔,某省政法委的领导。
“二伯,您也别光夸她啊,我也出力了!”林墨试图找回点存在感。
“你?”二伯推了推眼镜,毫不留情地打击,“你顶多就是个负责拎包和报警的。要不是有晴月在,你小子估计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全场哄堂大笑。
林墨一脸生无可恋。
在这个家里,他的家庭地位永远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
入了座,苏晴月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坐立难安”。
她被安排在了主桌,左边是林墨,右边就是林晚,正对面坐着林振山老爷子和老太太。
这桌上的人,随便拉出去一个,在各自的领域都是跺跺脚抖三抖的人物。
但此刻,他们讨论的话题却极其接地气,但接地气的方式又极其硬核。
“老四,听说你在边境那边最近挺忙?”大伯一边给老爷子倒酒,一边随口问道,“那帮毒贩子还安分吗?”
“嗨,别提了。”
被称为老四的一个黑瘦男人摆了摆手,他穿着普通的夹克,看起来像个老农,但那双手却布满了老茧,“最近新出了一批货,纯度高,路子野。前两天刚跟他们干了一仗,端了两个窝点,击毙了五个。可惜让那个头目跑了,钻林子里去了。”
苏晴月正在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击毙五个?
说得跟去菜市场买了五斤猪肉一样轻松?
“那是你布置不到位!”老爷子哼了一声,筷子敲了敲碗边,“当年的侦察兵白当了?围三缺一都不懂?要是换我当年的兵,那头目还能跑得了?”
“爸,那是热带雨林,地形复杂”四叔有些委屈地辩解。
“地形复杂是理由吗?”大伯瞪了他一眼,“当年我们在南边打仗的时候,什么地形没见过?还是现在的兵练得不够狠!”
苏晴月默默地把头埋低,只敢扒拉碗里的米饭。
这聊的都是什么啊!
这就是所谓的“普通家宴”吗?
林墨看出了苏晴月的窘迫,赶紧给她夹了一块排骨,试图转移话题:“来来来,晴月,尝尝这个红烧排骨,王大爷的拿手菜。别听他们吹牛,这帮老男人喝多了就爱忆往昔峥嵘岁月。”
“臭小子,说谁老男人呢?”大伯一筷子敲在林墨头上,“我们这叫复盘!叫经验总结!你以为都像你?天天对着个手机喊‘家人们’?”
“就是。”
林晚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补刀,“小墨,你那直播我也看了。虽然反诈宣传做得不错,但身手还是太差。回头让赵峰给你特训一下。”
坐在另一桌正埋头苦吃的表哥赵峰,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满嘴流油地喊道:“好嘞!包在我身上!下次保证把他练得脱层皮!”
林墨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又一箭。
“那个”苏晴月忍不住开口了,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下来的桌上却很清晰,“其实林墨挺厉害的。上次在老鸦岭,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挡在我前面,那个枪手可能已经”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她在维护林墨。
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林振山老爷子放下了酒杯,那双浑浊却锐利的老眼看向苏晴月,眼神里多了一丝柔和。
“小苏啊。”老爷子开口道。
“到!”苏晴月下意识地挺直腰板。
“别紧张。”老爷子摆了摆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小子皮糙肉厚,挡两下也是应该的。咱们老林家的男人,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自己的女人”这五个字一出,苏晴月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她想解释,想说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但看着满桌人那副“我们都懂”的表情,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墨则是心里乐开了花,暗暗给爷爷比了个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就直接定性了?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打扰一下。”
进来的是这家私房菜的老板,王大爷。
他穿着围裙,一脸歉意和为难,“那个外面出了点小状况,可能得麻烦各位稍微担待一下,声音可能会有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