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挺直腰板。
想显出男子气慨。
可惜身板单薄了些。
也难怪贾蓉想从军——到底存着博前程的心思。
如今宁国府这边的爵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贾蓉看到别人一个个都攀上了贾琦的关系,心里急着立功。
可以说是急昏了头。
贾琦没有拒绝。
他点头答应说:
“这事好办!”
“平北将军是我以前的老部下,我打声招呼,你就去燕云那边任职,先当个正六品的破虏校尉,怎么样?”
“以后立了战功,虽然比不上我这样的爵位官职,但超过你政大爷还是轻轻松松的!”
“读书做官太慢,不如从军快。”
贾蓉一听,眼睛都亮了。
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将来飞黄腾达、威风八面的样子。
“不过……会不会有危险?”贾蓉又有点担心。
毕竟他是个怕死的公子哥。
贾琦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
“你慢慢想。”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过死的都是冲在前面的小兵,你看各家子弟去从军的,有几个缺骼膊少腿的?”
贾蓉脸色挣扎。
既想博取功名,又吃不了当兵的苦。
所以十分尤豫。
贾琦先勾起他想当官的瘾,只要贾蓉自己主动要去边军,那就正好中计。
以后东府的男人们都走了。
他进出也方便,不用再躲着贾蓉,搞得象做贼似的。
白天在军营操练贾蓉。
贾琦赶紧喝了口水定定神。
“你小子想清楚!”
“薛家那个呆子早就来我这儿求过了!”
“那小子人是傻了点,但力气大,能拉开三石的硬弓!”
贾琦又加了一剂猛药。
贾蓉一听,大吃一惊,连忙追问:
“薛蟠那个呆子也要去当兵?”
“三叔你答应了?”
贾琦故意说:
“我已经下令,任命薛呆子为从六品的和戎护军!过几天就去北地上任。连薛蟠都能当官,你要是不想被他比下去,就早点跟我说!”
嘶——
贾蓉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像得了红眼病。
薛蟠谁不知道?
那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傻子!
傻子不多。
但薛蟠是大家公认的少数傻子之一。
连傻子都能当六品官?
政老爷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才升到五品学政!
军中当官就这么容易?
贾蓉心里羡慕极了。
一想到连薛呆子那样的家伙都能混个官当,贾蓉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居然让那薛呆子抢了先!”
贾琦没再劝他,只慢条斯理地说:
“官位就那么多,可人人都盯着呢。军中那点空缺,牛继宗家的几位公子也都在打主意。”
贾蓉暗自嘀咕:呆子都能当官,我贾蓉大爷怎么就不行?
可贾蓉那身子骨单薄,又好男风,细皮嫩肉的,扔进全是男人的军营里,怕不是要被人耍得团团转?
贾琦心里不以为然:就这种绣花枕头还想封侯拜将?真是做梦。
宁国府里,贾蓉赔着笑脸问:“听说那小子去军营里当官了?有没有那种不用上战场、只在后面摇旗呐喊,还能白混军功的差事?”
贾琦点了点头,心里却觉得好笑:等你真入了军籍,哪还由得你反悔?那就是逃兵了。
他意味深长地沉声道:“放心,等你进了军营,我定让岳将军‘好好’操练你,将来必成大器。”
贾蓉听了喜不自胜。
贾琦摆摆手,让贾蓉在前头招待客人,自己借口去园子里看戏。
他心里盘算着:贾珍已被废爵流放朔方,再把贾蓉送进军营,贾敬又在道观不出门——东府这几个祸害,总算清理得差不多了。
若他没猜错,贾母死后大观园遭劫的事,十有是贾蓉、贾蔷里应外合干的。否则京城重地,哪来什么贼寇?又怎会知道园里藏了珍宝?
贾琦一边往园子走,一边思忖。
转过游廊,只见黄花满地,白柳垂坡,小桥下流水潺潺,树林如画。西风渐紧,红叶随风飘落,清流载着落叶匆匆而去。游廊两旁鸟鸣啁啾,蛩声断续。
他正欣赏这景致,身后忽然传来窸窣脚步声——有人踏着落叶走近了。那步子很轻,不象会武功的人。
贾琦没有戳破身后人的小动作,此情此景,何必扫兴呢。
忽然间,眼前一暗。
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背后环过来,轻轻遮住了他的眼睛。
未嫁少女特有的体香迎面飘来。
贾琦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是谁?
林黛玉?薛宝钗?还是府里哪位姐妹?
都说闻香识女人。
其实每个女子身上的气味都不同。若是蒙上贾琦的眼睛,让府上几位姐妹站在面前,他真能一一分辨出来。
可今天这香气,却有些陌生。
“郎君,猜猜我是谁?”
身后的女子细声细语。
分明是故意捏着嗓子说话,装得娇声娇气,妩媚动人。
贾琦心想,这大概是个性子爽利的姑娘,不然也不会特意这样拿腔拿调。
见贾琦迟迟不答话,身后的姑娘着急了,骼膊微微发颤。贾琦个子高,姑娘从后面蒙他眼睛,得使劲踮着脚往上够。
时间一长,自然撑不住。
这会儿她整个人几乎贴在贾琦背上,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是踮着脚站不稳了。
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确实难为她。
贾琦脸上发烫。
身后的人似乎也察觉这动作太过亲昵,不太妥当。
“快猜嘛——”
“我站不住啦——”
姑娘声音发颤,却忘了继续捏嗓子,这一开口,就暴露了原本的声线。
“莫非是尤嫂子家的三姐?”
贾琦记性极好,一听声音就猜出了身后人是谁。
“啊?”
“你怎么猜着的?”
“我明明学姐姐说话学得很象了!”
尤三姐悻悻地松开手。
贾琦转过身,只见尤三姐又羞又恼,跺着脚,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满是不解。
上回在东府不过一起喝了几杯茶,没想到贾琦这就认出来了。
贾琦笑道:
“你二姐那股妩媚,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你这丫头分明是只小老虎,何必硬要学狐狸的模样?”
“反倒成了东施效颦。”
“你姐姐那种风情,可不是随便谁能学得来的。”
尤三姐听了,若有所思。
比起初次见面时……
尤三姐如今穿戴体面多了,想必是跟着尤氏过活,吃穿不愁,身子也丰润起来,皮肉白里透红。
真真是水土养人。
在什么门第,便养出什么气度。
村里头的姑娘再好,顶多算个村花!
“你找我有什么事?”贾琦随口问。
尤三姐嘴角梨涡浅现,含笑答道:
“还不是为我二姐的事。”
“上回你送了块贵重的玉佩给她,自那以后,她整日魂不守舍,就盼着你来府上提亲。”
“谁知左等右等,始终没个音信。”
“我二姐说,若你嫌弃我们出身,不愿娶便罢了,只是那定情的玉佩得原物奉还。”
“那么贵重的玉,我们可担待不起。”
说这话时,尤三姐鼓着腮帮,气呼呼的模样里带着几分娇憨。
贾琦心里咯噔一下。
这事竟被他忘得干干净净。
如今朝局动荡,随时可能掉脑袋,连京城都危在旦夕,他哪还有心思顾及儿女私情。
“既然你来了,就去见我二姐一面。”
“把玉还你便是!”
尤三姐性子急,说着就要在前引路。
贾琦无奈,转念一想总该给个交代,便追上前去。
“且慢!”
“我何时说过要收回玉佩?”
贾琦拦住她,解释道:
“我既将美玉赠予佳人,断无收回之理。只是你这丫头莽撞,别把好事说僵了!”
“你回去告诉二姐,凡是被我看上的女子,一个也逃不掉。”
“若是不信,尽管试试!”
不知不觉间,贾琦语气变得强硬。
方才与尤三姐说笑时未曾摆架子,此刻特意端起身份,就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对待林黛玉、薛宝钗这等千金,尚需讲究礼数周旋;但尤二姐这般寒门出身的女子,虽貌美性柔,终究门第低微。
何须拐弯抹角?
直截了当挑明便是。
这时,尤三姐被贾琦陡然转变的态度惊住了。
尤三姐天生就是个直爽性子。
见贾琦年纪不大,又觉得他没什么架子,不会仗势欺人,便没太把他当回事,说话也随随便便的。
可这会儿再瞧贾琦——年纪轻轻就身穿蟒袍,官拜上将军,是朝廷里的大人物。
他脸色一沉,气势顿时不同,连尤三姐都感到几分紧张。
“什么叫……你看上的女人一个都跑不了?”
她问得有点心虚。
贾琦不咸不淡地答: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看上了你二姐,她就只能嫁给我。”
“连你也一样。”
“最好当心点,哪日我高兴了,连你也看上,你也逃不掉。”
尤三姐听了,脸一下子涨红,又羞又恼。
可谁叫自己身份低微,比不上贾琦呢?
她们姐妹俩的命运,怕是真由他拿捏。
“你回去好好想想,”贾琦懒得再跟她多说,“想不明白,就去问你两个姐姐,她们可比你明白多了。”
他虽觉得尤三姐有几分姿色,却还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走到园中,戏台上锣鼓正热闹,一家老小都看得起劲。
尤氏和王熙凤等人也在。
贾琦见尤氏象是精心打扮过,却有意躲着他的目光,心里顿时不快。
那天喝醉,明明是尤氏自己没把持住,他不过顺水推舟。
最气的是,事情是做了,却什么滋味都没尝到,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光吞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