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等人连声道谢,
脸上也带着盈盈笑意。精武小说罔 庚歆罪全
“你们家主子在不在?这儿有两支宫里娘娘赏的宫花,是稀罕物,特地送来给你们姑娘的。”
赵嬷嬷上前说明来意。
“侯爷里边请,我这就去叫人。”香菱红著脸,一路小跑着离开,
像是生怕多待一刻,
就会尴尬得晕过去。
虽说丫鬟之间不像主子们那样讲究男女避讳,但大风气如此,就算是寻常主仆,也不能随便有身体接触。
有伤体面。
要是被薛姨妈看见,少不得要挨训,说影响家风。
莺儿等人将贾琦请到前头待客的小厅,
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许是见贾琦年轻英武,又或是方才出手大方,一开口就赏金银绸缎,
她们个个都十分热情。
还有几个悄悄卖弄姿色。
毕竟,
薛家也是阴盛阳衰。薛姨妈和薛宝钗常年当家,没有男主人,唯一的男丁薛蟠又满脸横肉,整天在外游荡偷摸,哪有什么体面可言。
难得见到贾琦这样的人物,
自然忍不住想亲近几分。
就像在皇宫里,
是个女人都想爬上龙床,那是唯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高门侯府里也是一样。
主子还是下人,
不过是男主人一念之间的事。
一句话就能让这些出身贫苦的丫鬟命运翻天。
屏风后的小房间里,
薛宝钗正弯腰透过帘缝悄悄张望。
“姑娘,你怎么躲在这儿呀?”
“侯爷来了,姑娘要不要出去待客?”
香菱忽然从身后出现,
吓得薛宝钗差点叫出声。
“嘘!”
薛宝钗竖起手指让香菱别出声,生怕自己的藏身之处被发现。
贾琦身着深紫官服,内衬雪白镶金边的高领里衣,头戴官帽,帽嵌著一枚墨绿色宝石,腰间悬著碧色玉佩。
这一身虽以深色为主调,却有金、白、绿三色点缀其间。
既带着年轻武将的昂扬气度,又不失侯爵的持重沉稳,比起之前那身冷硬扎眼的盔甲,更显得温润如玉,
令人心生亲近。
“我这时出去,不就穿帮了?”
“千万别说我在院里,只说我去向老太太请安了,快去!”
薛宝钗连连摆手,
说什么也不肯露面。
一个谎总要无数个谎来圆,她可不想在这时露馅。
香菱听得糊涂,不知“穿帮”所指何意,只好匆匆又去请薛姨妈过来招呼客人。
薛宝钗从帘缝中悄悄望去,只见贾琦正与丫鬟们谈笑风生,尤其是莺儿,不时掩口轻笑,又是拭汗,又是理鬓,
递茶时几乎把整个人都凑到贾琦跟前去。
“哼!”
“莺儿这丫头,平日在我哥哥面前规规矩矩,一眼都不多瞧,到了贾琦面前,倒这般作态!”
“还有那贾琦,也是个见着姑娘就忘了正事的,
这会儿也不提香菱的事了,怕是早把我抛在脑后。”
薛宝钗越看心头越不是滋味,
一股酸意涌了上来。
过了好一会儿,
香菱才跟着薛姨妈急急赶到厅中。不必多问,薛蟠定是又出门饮酒听曲去了,只得由薛姨妈出面接待。
“侯爷光临,有失远迎!”
薛姨妈满面笑容,语气温和。
她虽也出身王家,却深知一家人未必一条心。
王家有两位当家——王子某与王子腾,
彼此明争暗斗,关系不睦,
恰似贾赦与贾政之间的情形。
因此即便同出一族,立场也未必相同。
薛家如今仅是商贾门户,连个入仕的人都没有,自然低人一等。
面对贾琦与王熙凤,
薛姨妈心里清楚谁轻谁重,表面上更是礼数周全。
贾琦今日是来要人的,
自然也不便端著架子。
“本侯早该来探望的,都是自家人。只是前阵子南巡时受了伤,一直在家休养不便走动,这才耽搁到今天。”
贾琦这话真假参半。
薛姨妈连忙接话:“不碍事不碍事!凤丫头早就来过了,送了不少东西。”
“侯爷伤势可好些了?”
贾琦摆摆手表示无妨,又看了眼身后的赵嬷嬷。
赵嬷嬷会意,捧著宫花上前。
贾琦抿了口茶说道:
“前几日在东郊得了些宫里赏的玩意,是娘娘的心意,今日顺道带给薛妹妹。”
“怎么没见着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没来问候过,实在失礼。”
香菱在旁急急回道:
“姑娘不在院里,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琦见香菱满脸通红,心中暗笑:这说谎就脸红的毛病跟谁学的?
看来薛宝钗是怕露馅,故意躲著不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贾琦猜测薛宝钗定是躲在某处偷看,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屏风后的帘子上。
虽看不真切,
但直觉告诉他——
帘后有人!
贾琦望着帘子轻笑,仿佛在说:别藏了,早发现你了!
薛宝钗心口怦怦直跳。
慌乱间碰倒了身旁的花瓶,“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院里格外清晰,立刻引得厅内众人循声望去。
却只看见垂花帘轻轻晃动。
薛宝钗心慌意乱,觉得此处也不安全,提着裙摆就往远处跑,活像做了亏心事。
这时莺儿闻声追来:
“姑娘,您跑什么呀?”
“是不是躲在后面偷看?”
“冠军侯来了,您不是惦记许久了吗,怎不去见见?”
莺儿连珠炮似的发问。
说得薛宝钗满脸通红。
“我、我只是恰好路过!”薛宝钗强作镇定,“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侯爷带了两支宫花来,怕是不知道姑娘不爱戴花。要不我去帮您推了,转送别家姑娘?”莺儿自以为体贴。
还能顺便卖个人情。
“不可!”薛宝钗急得跺脚,“那是送我的花,凭什么给别人?”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花儿粉儿的吗?”莺儿不依不饶,语气里满是委屈。
薛宝钗支支吾吾地答道:“如今我又喜欢了,不行么?”
其实花不花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送花的人是谁。她哪里是讨厌花,不过是厌恶皇帝选妃时赏赐的那些罢了。哪个姑娘不喜欢娇艳明媚的花呢?就像在金陵时,她也曾是活泼烂漫的少女,自打进了京城,却处处谨小慎微,硬要装出端庄稳重的模样。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她也曾在母亲和哥哥面前撒娇,也曾爱戴花抹粉,也曾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面具戴久了,便忘了真实的自己。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选入宫中,或是嫁入贾府攀附权贵罢了。又有谁能真正明白她呢?
小厅里,贾琦望着随风轻摆的垂花帘,暗自好笑地摇了摇头。薛姨妈不以为意,招呼赵嬷嬷也坐下喝茶。香菱乖巧地给赵嬷嬷斟了茶。
赵嬷嬷却连连推辞,说自己是个下人,不敢与贾琦平起平坐。她见香菱生得粉雕玉琢,不由笑道:“这姑娘长得真讨人喜欢。我猜是南方人罢?以为是哪家的大呢。”
香菱听了这话,更是害羞地低下头,半晌不语。想来是因往日被辗转贩卖,经历坎坷。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无依无靠,偏又生得这般容貌,自然养成了谨言慎行的性子。
贾琦这才想起正事——他今日来,原是要将香菱从这水深火热中救出去的。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顺着赵嬷嬷的话问道,“这丫鬟叫什么名字?本侯方才在院里瞧着面熟,倒像是一位故人之女。”
“她叫香菱,”薛姨妈介绍道,“原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金陵强买来的,无父无母,如今跟在我身边做个丫鬟。确实生得灵巧可人。”
贾琦又道:“香菱?你可还记得葫芦庙,花灯会上的事?我有一位友人,膝下只有一女,名叫甄英莲,眉心也有一处胭脂记,四岁那年在街上看花灯时被人拐走了。这位姑娘既无父无母,说不定正是同一个孩子。”
我那朋友据说是去投奔岳父了,就在大汝州那一带,他妻子封氏也在那儿生活,说不定有些关联!
一说到这儿。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香菱,猛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
她惊讶地说:“我小时候家旁边好像有座庙,可具体是什么庙,我就记不清了。”
听到香菱这么说。
赵嬷嬷和薛姨妈都吃了一惊。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难道真是同一个人?”
薛姨妈语气里充满惊奇。
毕竟贾琦从没见过香菱,头一回见面也不至于瞎编。如果他只是看上香菱的容貌,只要开口说一声,薛姨妈也不会不答应。
所以这番话,已经让人信了七八成。
香菱眼中带着期盼。
尤其当听到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
贾琦郑重地点头说:
“既然如此,香菱很可能是我世叔的女儿,不如就认我做义兄吧?”
“年纪、长相,还有眉间这颗痣——怎么会这么巧?”
“我和你父亲情同叔侄,我这就派人去大汝州打听,应该能找到他们。”
甄英莲的父亲名叫甄士隐,如果贾琦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离家修行去了,下落不明,只留下香菱的母亲封氏在大汝州。
贾琦谎称自己和甄士隐是叔侄之交,反正无人对证,倒也说得过去。
“原来还有这样的身世?”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侯爷的朋友想必也是富贵人家。”
“这些年被人贩子拐走,四处漂泊,不知吃了多少苦”
“我早就说,看这姑娘不像丫鬟,倒像是主子出身!”
赵嬷嬷拉着香菱的手,轻声安慰。
香菱眼圈泛红。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掉。
看得人心疼。
“既然如此,香菱你就跟着侯爷吧,等找到父母,就不用再受苦了。”
“别哭了,这是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