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趁没人留意,悄悄叫来贾蔷问:
“那小畜生醉倒了?”
贾蔷回答:
“醉得沉了!”
“已经不省人事,估计得睡到天亮。
顿了顿,他又惋惜地说:“可惜嫂子还在新房里等著,春宵一刻值千金,蓉哥儿怎么就醉成这样!”
说完还咂了咂嘴。
“没出息的东西!”贾珍嘴上骂了一句,心里却乐开了花。
明天再联合族中长辈把贾琦赶出家族。
真是双喜临门!
客人们还没散,好色的贾珍已经等不及了。他偷偷摸摸溜进了新房院子。
为了避忌洞房习俗,院里院外都没留下人伺候。
他一路畅通无阻。
推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凤冠霞帔的新娘子。
虽然盖著红盖头,贾珍早已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他正要上前动手,新娘子却往后躲了躲,又指了指桌上燃著的花烛,显得十分害羞。
“原来是害怕紧张?”
“这样也好,认不出我是谁,倒省得我多费口舌!”
贾珍心里这么想着。
贾珍急不可耐地起身吹熄了花烛。
突然“哐当”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大红灯笼将新房照得通明。
只见新娘子猛地掀开盖头,反手就将贾珍按倒在地,扯著嗓子大喊:“珍大爷要欺辱我!快来人啊!”
众人定睛一看,这新娘竟是贾蓉假扮的。为了早日摆脱贾珍的控制,继承宁国府家业,贾蓉此刻也顾不得颜面,只管放声大喊。
闻讯赶来的亲友挤满门口,贾珍吓得魂飞魄散。
贾琦立在门前,冷笑道:“来人!将这败坏门风的罪人拿下!明日押送大理寺,禀明圣上革去官职!”
亲兵一拥而上,将赤著上身的贾珍拖出屋外。宾客们见状议论纷纷,指责贾珍玷污宗族清誉。
贾蓉与贾琦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贾琦厉声喝道:“速将此人移交大理寺查办!”众人顿时噤声。
那些平日受贾珍欺压的族人,此刻都冷眼旁观。
次日——
衙门里值班的官员才打开大门,几个高大壮实的亲兵就押着衣衫破烂的贾珍,直奔大理寺告状去了。
宁国公的后代、贾家的族长、三等威烈将军——
哪一个身份都不简单。
就算是贾琦,也不敢私自审他。可一旦闹到公堂,搞出这种丑事,贾珍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得去掉半条命。
至于祖上传下来的爵位?
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事情还没完。
贾珍一被关进大牢,贾赦就顶了他的位置,趁机召集全族开会。
贾赦心里清楚,只要朝廷判决一下来,贾珍的族长肯定当不成了。
不如干脆快刀斩乱麻,趁这机会把贾琦赶出家族。
贾家祠堂里,五间大殿气势庄严,上面挂著御笔亲题的“慎终追远”金匾,气氛肃穆凝重。
上千名族人黑压压地站了一片,却安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在祖宗牌位面前,就连小孩子也乖乖闭着嘴,没人敢吵闹。
唯一的一张太师椅上,贾赦大模大样地坐着,神情傲慢,不可一世。
现在族长贾珍下了狱,贾赦身为荣国府长房嫡子,又是一等将军,理所当然成了主事人,族里大小事情都由他说了算。
底下站着代字辈、文字辈、玉字辈、草字辈的男丁,按辈分排列。
在这种正式场合,一般女眷不能参加,只有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这样的各房正室太太才能出席。
贾琦扫了一眼,没见到贾母。
看来今天这事,贾赦是故意瞒着老太太干的。
要是贾母知道,以她的精明,怎么可能让贾赦做出这么蠢的事?
估计背后少不了邢夫人、王夫人和贾琏的怂恿,不然贾赦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贾琦站得笔直,像松树一样沉稳。
他一只手轻轻按在剑柄上,整个人顿时透出一股冷峻逼人的气势,仿佛有寒气扑面而来。
族人们不禁暗暗吸气,背上发凉。
“哼。”
贾琦冷冷一笑,旁若无人地大步走进正堂。
周围的人都不敢正眼看他。
那场面,不像是贾赦他们在审贾琦,倒像是贾琦在审判全族的人。
经过站在台阶边的贾蓉和贾蔷时,
贾蓉还想凑上前拍个马屁。
一百二十
贾琦见自己成了众人围攻的目标,只得暂时闭上嘴,脸色不太好看。
这时候,从金陵匆匆赶来的各房族人,大多还是头一回见到贾琦的模样。
众人心里暗暗琢磨:京城宁荣两府的子弟当中,恐怕只有贾琦气势如虎,能担得起大任。
可今天贾赦借着贾珍的名义召开族会,竟要把贾琦从族谱里除名,
实在让人想不通!
贾琦抬头望向宁荣二公的牌位,嘴角冷冷一扬。
“放肆!”
贾赦终于壮起胆子发难,厉声吼道:
“在祖宗面前不跪不拜,你眼里还有没有礼义廉耻、尊卑上下?”
嗯?
贾琦猛一转头,目光如刀锋般直刺贾赦。
吓得贾赦浑身发抖,不敢上前。
“你为人父却不配为父,无才无德,平日只会欺软怕硬、骄奢淫逸,德不配位!有什么脸在祖宗面前乱叫?”
贾琦声如洪钟,一声怒吼,
仿佛整座祠堂都要被震塌。
贾赦被吼得愣在当场。
一旁的邢夫人却像泼妇般跳了起来,尖声帮腔:
“你、你竟敢这样对你父亲?”
“各位长辈都看看,这样的小辈,不但顶撞父亲,还敢动手打自己的爹,你也配做人儿子?”
“今天不把你从贾家除名,天理难容!”
邢夫人越叫越疯,
声音又尖又长,刺得人耳朵疼。
“吵死了。”
贾琦面色平静,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的一声,
正在撒泼的邢夫人被抽倒在地,
半边脸立刻肿起,嘴角淌血。
嘶——
祠堂里竟见了血,
实在不成体统!
王夫人手里捏著佛珠,心头一颤,暗想:这一巴掌要是打在我脸上,
怕是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邢夫人倒真是脸皮厚。
周围族人见状,还想上前指责贾琦不孝,
可就在这时——
铿!
一股暴戾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
全场顿时死寂,
人人噤声,不敢动弹。
贾琦今天只穿了一身黑色窄袖武服,里面衬了软甲,但外面看不出来。
刚才大家看他相貌清俊,一时竟忘了他的身份。
此刻,
雪亮的剑身反射出凛凛寒光,
众人这才猛然想起——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当朝一等武威伯、虎贲中郎将,
执掌南北两宫禁军的大统领!
贾琦猛地甩开披风,仰头高喊:
“打今儿起,我贾琦就自立门户!和荣房贾家一刀两断!往后跟贾氏宗族再没半点关系!”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贾赦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
明明是他们要把贾琦赶出家门,怎么变成贾琦自己要分家?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绝了!
“把族谱拿来!”
贾琦转头对坐立不安的尤氏说道。
语气倒是比刚才温和些。
尤氏神情恍惚。
丈夫刚因与儿媳私通被押入大牢,又撞见这般场面,只觉得两腿像灌了铅,挪不动步。
“请尤夫人取族谱来!”
贾琦既已决心不认这身份,连称呼也改了。
尤氏面色黯淡,只得捧著金边红皮的族谱,一步步挪到贾琦跟前。
不等众人回神,
贾琦已自行掀开厚厚族谱,迅速寻到自己那页。
“蓉哥儿,备笔墨!”
贾蓉赶忙小跑着取来砚台毛笔。
全然不似对待送他父亲入狱的“仇人”,
倒像跟在贾琦身后摇尾巴的哈巴狗。
贾琦蘸墨挥毫,
笔走龙蛇。
在自己名旁写下:“兴历十三年,荣房贾琦自愿离族立户,天地共鉴”
尤氏在旁看得心惊,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
她如今算是贾琦的“对头”。
“族长印章在哪儿?”
贾琦环视四周。
无人应答。
满屋子族人竟都呆看贾琦独演这场戏,贾赦早已惊得哑口无言。
贾蓉小声提醒:
“贾公子,印章向来是族长随身带的,一时半刻实在找不着。”
贾琦眉头一紧,决然道:
“既如此——情况紧急,尤夫人身为族长正妻,权且代行族长之职。有族长夫人手印为凭,便与印章同等效力!”
贾蓉赶紧呈上红泥。
尤氏面色惨白,后退半步,不忍见贾琦真被除籍。
“尤夫人!”
贾琦见软的不行,索性来硬的。
一把攥住尤氏纤手,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雪白丰润的玉腕,握在掌心只觉柔嫩温软。
尤氏吓得浑身轻颤。
待众人回过神,
鲜红手印已按在族谱之上。
满堂目光,
有惊,有妒,有叹。
贾赦夫妇气得脸色发青。
贾琦反倒占了上风。
倒显得他们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另一边,朝堂上。
庆隆帝正与群臣商议。
“贾将军是国公之后,忠心可嘉,在高阳曾救驾立功,这次护驾受伤,一直未能痊愈。朕打算封贾琦为侯,诏告天下,以振军心!”
“各位爱卿觉得如何?”
德阳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多少年了!
自四王八公十二侯设立以来,
大干朝几十年里,
再没有武将靠军功封侯!
而贾琦才多大年纪?
竟要直接封侯了?
皇宫德阳殿。
庆隆帝金口一开,封侯之事绝非儿戏。
满朝文武顿时议论纷纷。
大干立国至今,
文官封侯的不少,但凭军功封侯的,屈指可数!
能封侯的,
无不是白发老臣、朝中元勋,
或是世袭爵位的王孙贵族。
贾琦,
不过是贾府长房一个庶子,没参加过科举,仅从军营中一步步爬上来。
谁料得到,
庆隆帝竟要给他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