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琦脸色都变了。他虽不怕王熙凤,可这事终究麻烦。
但这件东西可是贾元春贵嫔的,要是被王熙凤发现,那我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快还给我!”
贾琦一边挠她痒痒,一边半真半假地讨饶。
平儿笑得喘不过气,额间沁出细汗,轻声道:“我本是想帮爷瞒着的。”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
平儿的脸颊霎时飞红。
只因她隐约察觉到贾琦的异样。
“这这可如何是好?”
平儿微微张著嘴。
贾琦叹气道:“早说过并未结识相好,这些日子食不知味,偏生你们二人都不便宜?”
忽然间。
贾琦凝视著平儿嫣红的唇瓣陷入沉思。
其中滋味难以尽述
街巷屋檐的积雪早已消融,只余几分春寒料峭。
再不见烟火纷飞如雨的时节。
园中新发的翠柳随风轻摆,姿态婀娜。
贾琦在久别的温柔乡里好生缠绵了一番。
长街上。
贾琦步履从容,刚巡视完皇宫出来。自南巡归来,每次经过宫墙,他总莫名心虚。
特别是怀里还揣著贾元春留给他的信物。
最稳妥的法子本该是付之一炬。
可鬼使神差地,他总想着万一哪天物主来寻呢?
信步闲逛间。
内城皆是朱门绣户,皇亲贵胄。
沿街多是绫罗绸缎、香料的铺子。
这些金贵物件。
即便如今百姓食不果腹,依旧销路兴旺,往来的贵妇络绎不绝。
果然不论民间如何疾苦。
奢靡之物从不缺买主。
反倒越发兴旺。
未行多远。
只见个穿红着绿的公子哥儿朝他招手,近看才认出是面若傅粉的贾蓉。
原本对贾蓉并无恶感。
可对方挤眉弄眼地凑过来,配上这身艳俗打扮。
顿时教人膈应。
“三叔可算回来了!”
“侄儿一早就在伯府门前守候,想着宫外这条街必能遇上,果然等著您了!”
贾蓉满面红光。餿嗖暁税枉 追嶵薪璋洁
开口便是奉承。
“早就听说三叔在高阳护驾,杀得叛军落花流水。如今军中都说三叔是武曲星下凡,当世第一猛将!”
这话听着还是叫人心里舒坦。
贾琦语气缓和了些,慢悠悠问道:“是不是你爹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三爷真是料事如神!”
贾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这儿说话不方便,不如去旁边茶馆细谈?”
两人前一后进了茶馆。
贾蓉忙不迭开口:
“三爷要是再不回来,我可真撑不住了!”
“我和秦家养女的婚事一拖再拖,日子就定在这个月初七。我爹铁了心要一切从简,非把她娶进门不可。”
他顿了顿,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地说:
“我爹还说,婚事我来办,洞房他来入,说是要学三爷当年入错洞房那事儿。”
“你答应了?”贾琦表情古怪。
心里想:这也能忍?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不近女色。”贾蓉一脸无所谓,灌了口茶又说:“我爹说了,我要是不答应,宁国府的爵产爵位,一个子儿也不给我。”
说到这儿,贾蓉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估计他喜欢男人的事,没少挨贾珍的打。
就像后来在荣国府,贾政发现贾宝玉在外私养蒋玉涵,当众把他打得半死。
从那以后,贾政对贾宝玉的态度也一落千丈。
在这种封建大家族里,
喜欢男风这种事,
家主是绝对容不下的。
尤其像宁荣两府这样的正派贵族,坏名声传出去,对家族百害无利,
还会影响朝堂上的势力较量。
“初七?那可没几天了。”
“你真要眼睁睁看你爹替你成亲、入你洞房?”
贾琦冷哼一声,
心里暗想:这父子俩真是离谱。
成了亲还要爹去洞房?
不过对贾珍这种人来说,
他不缺钱、不缺权,更不缺女人,
贾蓉低着头不吭声,半晌才央求贾琦:
“三爷,我可听说了,金陵各房的族长、柱首,还有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已经住进客栈了。
“名义上是来参加我的婚事,其实是来革除三爷的族人身份。”
“三爷难道就甘心吃这个亏?”
贾蓉这话半真半假。
贾琦早就不在乎这宗族关系了,巴不得和太上皇那边撇清界限。
可是呢
贾珍和贾赦这一手,把贾琦给坑了。
他心里头有点不痛快。
“这事儿我有办法,就看你肯不肯下本钱了!”
贾琦敲敲桌面。
不管他跟贾珍几个怎么斗,秦可卿是绝不能踏进宁国府的门。
就算要进,也只能进他贾琦的门!
“这有什么不肯的?三爷您尽管说!”
贾蓉使劲点头。
像小鸡啄米似的。
眼下对他来说。
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么把他爹弄下去,自己顺顺当当接过宁国府的家业和爵位!
这种看人脸色、动不动被贾珍打骂吐口水的日子。
他蓉大爷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贾琦低声交代他该怎么做。
一番密谈之后。
贾蓉乐得合不拢嘴,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噗通一声。
他直接跪倒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一点也不脸红。
“三爷您就是我亲爹啊!”
“往后我就叫您叔父,我的亲叔父!您就是我最亲的爹!”
贾琦淡淡一笑。
忽然想到什么。
你拿我当亲爹?
那我是不是该喊尤氏一声媳妇?
咳咳
贾蓉辞别贾琦,心情舒畅。
走起路来脚下生风。
回到宁国府。
看着四周雕梁画栋,想到这一切将来都是自己的。
腰杆挺得更直了。
这时。
府里管事赖二见贾蓉回来,上前提醒:
“蓉哥儿,大太太吩咐了,叫您快去试试新婚衣裳合不合身,若不合身还得赶紧拿去改!”
赖家是宁荣二府祖传的家仆。
几代下来。
赖大、赖二分别当上两府大管事,地位比寻常庶子还高。
不少小辈主子见了他们。
都得喊一声赖爷爷。
可今天。
贾蓉却不一样,一听就变了脸色,厉声骂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
“蓉哥儿是老太太、大太太叫的,你一个奴才也敢这么喊?”
“从今往后叫我蓉大爷!”
“不然等爷继承了宁国府,头一个就把你这老东西踢出去!”
赖二当场愣住。
只觉得贾蓉是不是疯了?
一向唯唯诺诺的贾蓉,今天怎么突然挺直腰杆了?
还被人喊“蓉大爷”?
只见贾蓉昂着头,大摇大摆走着,满脸神气。
他可是宁国公的后代,宁府嫡系长房玄孙,从今往后,就要扬眉吐气了。
正走在游廊时,迎面遇上了尤氏。
贾蓉拱手行礼,喊了一声:
“娘亲!”
尤氏是明媒正娶的正室,贾蓉自然得喊她一声娘亲。
尤氏眼波流转,带着好奇问道:
“你这是去哪儿了?”
“怎么满面春风,像升官发财了似的?”
贾蓉得意洋洋地说:“没升官也没发财,就是刚才去见伯府的三爷了,呵呵~”
笑了两声,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多说,赶紧干笑两声敷衍过去。
去见贾琦了?
尤氏微微张嘴,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妩媚。
她仿佛又想起那日在荣国府垂花门下,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景。
一时身子微颤,余温犹存。
“你你怎么去见琦哥儿了?”
“听说他在高阳单枪匹马救驾,威风得很,好像还受了伤?你瞧他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尤氏一连问了好几句。
正所谓关心则乱。
贾蓉却一脸纳闷:“三爷在战场上受伤了?我怎么没听说?我看他跟没事人一样,应该不要紧。”
“那就好,那就好”尤氏轻拍胸口,松了口气。
听说贾琦没事,她总算放下心来。
“娘亲是怎么知道三爷受伤的?”
尤氏心头一跳,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她眼神躲闪,立刻板起脸训斥:
“你还不清楚你爹那脾气?”
“一听到琦哥儿的名字,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你千万别再提他,也别跟人说你去见了琦哥儿,不然他又要发疯打你!”
“他那疯样,我可拦不住!”
说完,尤氏一甩粉色披帛,转身走了。
贾蓉心里纳闷:
尤氏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知道贾琦在外头的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下人,在府里乱传话。
宁国府的贾蓉与秦家姑娘定了亲。
贾政做的媒。
秦业是营缮郎,官职不高不低。
干朝工部下设四司:营缮清吏司、虞衡清吏司、都水清吏司、屯田清吏司。
秦业与贾政同在工部任职,又都是读书人,交情不错。
这桩亲事,也多亏贾政出面,才能这么快定下来。
这天晚上。
京城贾家各房的人,还有从金陵赶来的族中长辈,全都到齐了。贾府的老亲戚们也陆续派人送来贺礼。
毕竟是宁国府长房一脉的贾蓉娶亲的大日子。
来往的客人很多。
宁荣街上停满了各家的车马,少说也有上百辆。
这场面,真应了那句老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贾府如今不如从前,可影响力还在。朝中上下的门生、旧友,来往密切的亲朋,数量还是多得让人吃惊。
酒席上,贾珍他们正四处敬酒应酬,忽然瞧见贾琦也在场,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
贾赦和贾珍凑在一处低声议论。
“贾琦怎么也来了?”
“谁晓得?大概是来凑热闹的。”
“就让他再得意一天!明天趁族里长辈都在,当众把他从族谱里除名!看他还能不能嚣张!”
“叫他从此身败名裂!”
贾赦连连点头。
他心里早就恨透了贾琦这个不孝子。
平时只有他打儿子的份,哪有儿子反过来打老子的道理!
没过多久,新郎官贾蓉已经被宾客灌得烂醉如泥。
下人赶紧把他扶到侧屋去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