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第二人生》那个浩瀚无垠的虚拟世界里。
当“黄巾起义”的烽火烧红了雍州的半边天时,这股反抗的浪潮,其实早已不再局限于一隅之地,而是像病毒一样,在整个九州四海疯狂蔓延。
这毕竟是一个可以容纳全球数十亿玩家的超级世界。
在东方的版图上,并不只有雍州的张角在怒吼。
在水网密布的荆扬二州,无数被“水灵宗”垄断了航道和渔获的玩家与渔民npc,正在歃血为盟,组建“赤眉军”,誓要打破那封锁江河的灵力大阵。
在崇山峻岭的南疆,不堪忍受“兽王谷”抓捕凡人喂养灵兽的寨民们,正在玩家的带领下,利用险恶的地形,与高高在上的御兽修士展开殊死搏斗。
烽烟,在每一块大陆,每一座被压迫的城池中点燃。
而在遥远的“西极荒洲”和“北海群岛”——那些根据西方玩家文化背景生成的修仙版图上,类似的剧本也在同步上演。
这里没有魔法,没有奥术,依然是那个残酷的修仙法则。
那些金发碧眼的玩家,同样穿着粗布短打,手里拿着简陋的法器。他们面对的,不再是骑士和巨龙,而是同样垄断了灵脉、视凡人如草芥的“异邦修仙领主”。
他们正在上演着修仙版的“斯巴达克斯起义”,怒吼著冲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庄园,试图夺回属于他们的灵气。
整个虚拟世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无论是陆地还是海岛,都在燃烧。
那是被压抑了许久的灵魂,在这一刻爆发出的,虽然虚幻、但却无比炙热的生命力。
然而。
当镜头从那个热血沸腾、虽然残酷但充满希望的虚拟世界拉远,穿过厚重的服务器壁垒,回到冰冷的现实时。
一切,又重新归于死寂般的灰暗。
a市,第十三职业技术学院。
下午两点,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
教学楼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廉价烟草、劣质外卖和陈旧机油的怪味。墙壁上满是黑色的脚印和用利器刻画的痕迹,公告栏上贴著“招工启事”和“高价回收二手手机”的小广告,层层叠叠,像是一块巨大的牛皮癣。
“咳咳那个,翻到第42页。”
许欣悦站在讲台上,手里捏著粉笔,声音在空旷的阶梯教室里回荡,带着一丝尴尬的回音。
这间原本能容纳一百二十人的大教室里,此刻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到五个人。
是的,这就是a市著名的“垃圾桶”学院的常态。
这里的学生,大多是已经半只脚踏入社会的“社会人”。
名册上的五十个人里,有三十个常年旷课,此刻估计正混迹在网吧、台球厅,或者在某条流水线上打零工。
剩下的二十个里,只有这五个“神人”出现在了教室里——大概是因为今天宿舍区限电,或者单纯是想找个有暖气的地方睡觉。
许欣悦看着台下这几根独苗,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第一排,一个染着绿毛的男生正横躺在三个椅子上,脸上盖著一本《初级电工手册》,呼噜声打得震天响。他昨晚大概是在哪个黑网吧通宵了,现在睡得像具尸体。
角落里,两个浓妆艳抹的女生正对着镜子补妆。她们穿着改短了的校服裙,熟练地戴上美瞳,正在用手机搞直播。学校哦,点个关注不迷路~” 甜腻的声音和教室严肃的氛围格格不入。
还有一个男生,正戴着降噪耳机,专心致志地用一把电烙铁在修一块废弃的电路板。桌上摆满了从废品站淘来的电子垃圾,松香的味道在教室里弥漫。他根本不是来上课的,他只是借学校的电,修好这些垃圾去二手市场卖钱。
这里没有“孩子”,只有过早被社会催熟的“半成品”。
他们不需要启蒙,他们只等著拿那张毕业证,然后去流水线上当一颗并没有什么区别的螺丝钉。
“这节是历史课。”
许欣悦深吸一口气,试图无视那个呼噜声,强行推进课程。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两百年前的‘大崩溃’与公司的崛起”
“砰!”
后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一个穿着皮夹克、嘴里叼著烟的“黄毛”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也没看老师,径直走向后排,路过那个睡觉的男生时,顺手把对方的《初级电工手册》抽走,垫在了自己屁股底下。
“哟,许老师,还在念经呢?”
黄毛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教室里弥漫。
他一脸戏谑地看着讲台上的许欣悦,像是在看一个还没断奶的傻子。
“这破教室一共不到五个人,其中三个还在挂机,您讲给鬼听呢?”
许欣悦握著粉笔的手在发抖。
“赵雷!把烟掐了!这是教室!” 她试图拿出老师的威严。
“教室?”
被叫作赵雷的黄毛嗤笑一声,把腿架在了课桌上,那是只有常年混迹街头的混混才有的痞气。
“得了吧许老师。咱们这儿叫职-业-技-术-学-院,说白了就是厂狗岗前培训班。”
“大家来这就混个证。你跟我讲历史?历史能当饭吃吗?历史能让我进顾氏集团不去扫厕所吗?”
他指了指那个正在焊电路板的男生。
“你看老王,人家练得是一手好焊工,以后进电子厂一个月能拿三千点。你问他,他知道两百年前谁是总统吗?他需要在乎吗?”
那个焊电路板的男生头都没抬,冷冷地补了一刀:“不知道。没用。别吵我修板子。”
“听见没?”
黄毛摊了摊手,一脸的“人间清醒”。
“老师,你那套‘仰望星空’的理论,留着骗骗你自己得了。在这个世界,霸总就是天,域主就是地,这就是规矩。”
“我们这些人,生下来就是在泥里的。想那么多干嘛?想造反啊?”
那两个直播的女生发出一阵刺耳的嬉笑声。
呼噜声依旧在继续。
许欣悦彻底没词了。
她看着这空荡荡的教室,看着这些要么麻木、要么清醒地堕落的学生。
她感到一种比愤怒更深的悲凉。
天穹议会不需要锁住他们的手脚,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自我阉割。
他们甚至以此为荣,嘲笑每一个试图站着的人。
“叮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对许欣悦来说,这简直是刑满释放的号角。
她刚收拾好教案,准备逃回那个虽然充满八卦但至少安静的办公室,教导主任那张油腻的脸就凑了过来。
“小许啊,你也别急着走。” 主任笑眯眯地拦住了她,“上面派了位‘贵客’来视察,点名想看看咱们学校的‘原生态’。其他老师都有课,你年轻,形象好,你去接待一下。”
“视察?” 许欣悦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抗拒,“主任,我”
“别推辞了,人家是顾氏集团那边的人,咱们得罪不起。” 主任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敬畏,“带着转转就行,少说话,多笑笑。”
操场边,老榕树下。
许欣悦见到了那位贵客。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对方没有穿那些精英人士标配的西装革履,而是一身黑色的机能风工装。
宽松的黑色冲锋衣领口敞开,里面是简单的白t,下身是一条多口袋的战术工装裤,脚踩一双厚底马丁靴。扎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那张立体深邃、雌雄莫辨的脸上,透著一股子野性和冷冽的帅气。
她正靠在树干上,手里拿着一本纸质书,那种随意又松弛的站姿,像极了动漫里走出来的独行侠。
“好好酷。”
许欣悦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种充满了少年感和力量感的气质,在这个满大街都是油腻老板和娘炮网红的世界里,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人转过头来。
那是一双极度清醒的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杂质,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您好,我是许欣悦,负责带您参观”
许欣悦有些紧张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想要鞠躬。
然而,对方却率先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你好,许老师。”
那个人的声音清亮磁性,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叫我林就好。”
许欣悦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伸出手。
两手相握,对方的手掌干燥温暖,力度适中,没有那种上位者敷衍的触碰,也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试探。
那是一种平等的尊重。
“走吧,带我看看这所的学校。”
自称“林”的人收回手,将书本插进工装裤的大口袋里,迈步向前。
两人溜达着来到了位于学校后方的实训车间。
这里本该是学生们磨练技能的地方,此刻大门敞开,里面却烟雾缭绕,呛得许欣悦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几张昂贵的操作台被粗暴地拼在了一起,上面铺着脏兮兮的毯子。十几个男生正围在那里,手里捏著皱巴巴的纸牌和信用点,吆五喝六地甩著牌。
“压大!压大!妈的,老子这就把下个月的生活费赢回来!”
看到许欣悦,他们连藏都懒得藏,只是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眼神里带着一种“少管闲事”的挑衅。ez小税惘 蕪错内容
而在角落里,几个所谓的“机电专业”学生,正熟练地挥舞著扳手,将学校刚采购的一批教学电机拆得七零八落。
一捆捆紫铜线被他们熟练地抽出来,甚至还用电子秤称了重,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们路过了车间,沿着水泥路向宿舍区走去。
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声。
大白天,女生宿舍楼下却停著几辆并不属于学生的改装机车,几个染著五颜六色头发、手臂上纹著廉价纹身、一看就是校外混混的青年,正肆无忌惮地坐在车上抽烟,对着楼上的阳台吹口哨。
而花坛边的景象更加魔幻。
几个穿着改短校服、浓妆艳抹的女生正在架着手机直播。
她们完全不在意路人的目光,熟练地对着镜头扭动腰肢,做出各种极具暗示性的动作,甜腻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甚至有路过的男学生还会停下来起哄,或者投去羡慕的目光——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地方,能靠身体换钱,也是一种让人眼红的“本事”。
穿过宿舍区,来到操场的一角。
这里没有人在运动,篮球架下反而成了某种“业务办理”的窗口。
一个体格壮硕、戴着金链子的男生正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在他面前,跪着一个瘦弱的男生,正哭丧著脸,抓着壮硕男生的裤脚哀求。
“强哥,宽限两天吧我打工的钱还没发”
“宽限?”
那个叫强哥的学生冷笑一声,一脚踩在瘦弱男生的肩膀上,完全无视了不远处走过来的老师和陌生人。
“这是校园贷,白纸黑字写着的!利滚利懂不懂?今天还不上,就拿你的身份卡去抵押!”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学生,没人上去帮忙,大家都在冷漠地计算著,如果自己借了钱还不上会是什么下场。
林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树荫的阴影里,看着这魔幻的一幕幕。
从车间里的盗窃,到宿舍楼下的色情直播,再到操场上的高利贷。
这里没有朗朗书声,没有青春热血。
这些才十几岁的年轻人,脸上挂著的不是朝气,而是像风干的咸鱼一样的老练和麻木。
他们已经提前学会了那个吃人社会的所有规则:
弱肉强食,金钱至上。
许欣悦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那是羞愧,也是无奈。
她想冲上去制止,但她知道,那个放高利贷的学生背后是这一带的帮派,她一个普通老师根本惹不起。
“让您见笑了”
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里的学生大多是留守家庭,或者父母本身就是混帮派的。学校对他们来说,只是个不用坐牢的收容所。”
“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些这些”
“这些社会的毒瘤。”
对方替她补完了后半句。
她转过身,看着许欣悦,目光平静,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作为老师,你就不管管?”
这句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瞬间刺穿了许欣悦维持了一整天的、那层薄薄的职业假面。
她刚才在教室里积攒的委屈、愤怒,以及那种面对庞大现实时的深深无力感,像是决堤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
“管?拿什么管?”
许欣悦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透了。
“拿我这本已经被删减得只剩下歌功颂德的破书?还是拿我这张连他们一条电子烟都买不起的工资卡?”
她指著远处那些还在嬉笑怒骂的学生,声音颤抖。
“您以为我没试过吗?我刚来的时候,也想当个好老师。”
“我试图教他们历史,告诉他们两百年前的人类是有脊梁的,告诉他们尊严比钱重要,告诉他们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是为了当高级零件!”
“可结果呢?”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他们笑我傻。他们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上次我在讲台上讲自由意志,底下一个女生站起来,当着全班的面问我:‘老师,你读了这么多书,为什么穿的鞋还是去年的旧款?为什么你连那个做擦边直播的学姐一半的钱都赚不到?’”
“那一刻,全班都在笑。”
许欣悦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教案,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最绝望的不是他们不听,而是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他们是对的。”
“在这里,清醒是痛苦的根源,麻木才是生存的护身符。良知换不来面包,尊严抵不了房租。”
“我教他们的东西,在工厂里没用,在ktv里更没用!我越是教他们做人,他们在这个吃人的社会里就死得越快!”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这所学校,根本不是学校,它就是个合法的垃圾填埋场。上面的教材是喂给猪的饲料,下面的孩子满脑子都是把别人踩在脚下的欲望。”
“我算什么?我一个教历史的穷酸老师,在他们眼里,甚至还不如一个游戏代练、一个放高利贷的混混有价值。”
“没救了这里彻底没救了。”
她说完,喘著粗气,有些后悔自己交浅言深。
在一个顾氏集团的贵客面前发这种牢骚,万一她是那个领导的亲戚
然而,对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嘲笑。
那个叫林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老师。
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和一丝赞赏。
似是没想到,在这片思想的荒原上,竟然还真的有一颗顽强的、尚未熄灭的火星。
“许老师。”
那人走近了一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雨后青草般的味道。
“你觉得,是因为他们天生就是垃圾,还是因为有人故意把他们变成了垃圾?”
许欣悦愣住了。
“如果给他们好的土壤,给他们真正的知识,给他们思考的权利。”
那人指著远处一个正蹲在墙角,偷偷用树枝在地上画著什么的小男孩。
“你觉得,他们还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那当然不一样!”
许欣悦脱口而出,“可是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议会不会允许,域主也不会允许。优质的教育资源是垄断的,阶级是固化的”
“如果有人允许呢?”
那人打断了她,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能刺破这灰暗的天空。
“如果有人,愿意在这一片荒原上,开辟出一块试验田。”
“不为了把他们变成电池,而是为了把他们变回人。”
“许老师,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愿意去吗?”
许欣悦呆呆地看着她。
这番话,太疯狂,太理想主义,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但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林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她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那是一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上面只有一个金色的火焰logo。
“许老师,你的愤怒,很珍贵。”
“别让它熄灭了。”
她将名片塞进许欣悦手里。
“这上面有一家公司。如果你真的想改变些什么,或者,想看看真正的历史。”
“那就来这里。”
“那里有一所不一样的学校。”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
转身,双手插兜,迈著那种潇洒得让人移不开眼的步伐,走向了校门外停著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许欣悦捏著那张卡片,站在树荫下,久久没有回神。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低下头,看着卡片上的那团火焰,和下面那行烫金的小字。
【火种源科技有限公司】
“火火种源?!”
许欣悦猛地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声。
这就是那个最近风靡全球,甚至连他们校长都想买一台头盔的火种源?!
她猛地回头,看向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
那个如同侠客般潇洒的人
黑色轿车内。
一上车,那个高冷酷飒的“神秘御姐”形象瞬间垮掉。
夏天毫无形象地瘫在后座上,伸手扯了扯衣领,长出了一口气。
“累死我了端著架子说话真是个体力活。”
她在脑海里疯狂吐槽。
“系统!你给我出来!”
“五百点!整整五百点攻略值啊!”
“就换了这么个【高级化妆术】?!”
“你知不知道五百点能干什么?那是一个量子力学!”
“结果就给我换了一脑子的‘修容技巧’和‘骨相画法’?!”
“你这是抢劫!赤裸裸的抢劫!”
【宿主请尊重亚洲四大邪术的含金量。】
系统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
【这可是大师级的化妆技巧!不仅能通过光影改变五官视觉效果,还能通过肌肉牵引微调面部表情纹路!】
【而且这可是永久技能,学会了就是您的。您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那张脸早就被全世界上流社会盯死了,如果不靠这手换头术,您还没走出火种大厦就被狗仔队围了,还怎么搞微服私访?】
“行行行,你总有理。”
夏天看着后视镜里那个妆容精致、眉眼冷冽,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自己,不得不承认,这钱花得虽然肉疼,但效果确实拔群。
“不过有一说一,这风格确实挺飒的。”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这次出来,虽然花了五百点冤枉钱,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夏天拿起平板电脑,手指划过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行程轨迹。
这几天,她几乎把a市跑了个遍。
脚上的马丁靴沾满了不同城区的尘土,脑子里塞满了无数张年轻却又不正常的脸。
她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理出一个头绪。
最让她感到窒息的,其实不是之前那个乌烟瘴气的职业技校,而是今天上午去的a市第一公立中学。
那是普通市民家庭挤破头都想进去的“重点”。
但走进那里,她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座消音的工厂。
几千名学生坐在教室里,每个人都戴着厚厚的眼镜,桌上堆著像山一样的试卷。没有欢声笑语,没有课间打闹,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窗外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像是一群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在进行着高强度的吞吐运算。
老师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地喊著:“多考一分,干掉千人!”、“不想以后去下层区当耗材,就给我往死里学!”
他们学得很苦,很拼命。
但夏天翻看过他们的教材——里面删去了逻辑推演,删去了政治思辨,只剩下枯燥的公式记忆和标准答案的复述。
这种教育,筛选出来的不是“人才”,而是耐受力极强、服从性极高、却唯独丧失了创造力的零件。
这和那个只知道搞钱、混日子的职业技校,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是被制造出来的“合格品”,一个是被淘汰下来的“残次品”。
但归根结底,都没把他们当人看。
至于那些个位于市中心,安保比银行还严密的私立学院
那里倒是教“真东西”。
她亲眼看到一群七八岁的孩子,穿着定制西装,在模拟法庭上熟练地利用法律漏洞为一家污染企业辩护;在金融课上计算如何通过裁员来优化财报数据。
那里不教“合作”,只教“驾驭”和“收割”。
那里培养的,是狼。
“零件、废料、狼。”
夏天睁开眼,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著。
“这就是天穹议会给这个世界设计的完美闭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夜寒手底下有那么多顶级实验室,有那么多资源,可科技树的攀升却总是卡在一些奇怪的瓶颈上。
现在的统治阶级,就像是一群坐在板凳上,却想把板凳举起来的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域主们,他们既贪婪地想要更先进的武器、更高效的生产力;但同时,他们又恐惧底下的人拥有思想。
于是,他们垄断了资源,也垄断了“思考的权利”。
他们试图靠着极少数的精英,带着一群只会执行命令、没有任何主观能动性的“工具人”,去攻克那些需要全人类智慧共同参与的宏大命题。
但这根本不可能。
夏天摇了摇头。
完整的工业体系,面对的问题如山如海。它需要所有人,发自内心地、主观地去参与,去思考,去解决每一个细微环节的难题。
如果底下的人不会思考,上面的人累死也拖不动这辆车。
明明自己就是阻碍社会发展最大的障碍,却还想利用人民思维大爆炸的力量?
这是悖论。
夏天的眼中,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火光。
她要创建的“文明”,绝不是这种畸形的怪物。
她要创建的,是一个认知文明。
在这个文明里,地位不取决于血统,不取决于金钱。
而是取决于——思考。
任何一个人,只要愿意思考,有勇气有毅力去思考,他就应该获得相应的地位和力量。
思考的力量,永远只有思考者才能掌握。
“现实的路,被堵死了。”
夏天的眼神重新变得冷冽。
“在他们的规则里,学校只能是工厂,学生只能是零件。”
“想要打破这个‘认知锁死’,只能换个赛道。”
她通过自己设计的量子通讯,给顾夜寒发了一条加密信息。
【实地考察结束。】
【结论:现实教育体系已无可救药,必须另起炉灶。】
【项目计划进入第二阶段】
【项目代号: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