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亮马山隔谷相望的镇虎台,是一处天然的石质高台,视野极佳。回到此地不到一个时辰的杨汉章站在台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对面伪军的动静。
“支队长,尸体送过去有一个时辰了。”一小队长在旁边说,“怎么还没动静?”
杨汉章放下望远镜,咧嘴一笑:“急什么?总要给人家点时间消化消化。咱们司令员说了,攻心为上。一具鬼子大尉的尸体,比我们喊一百句‘投降不杀’都管用。”
正说着,译电员猫着腰从后方跑上来,手里拿着一纸电文,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支队长!司令部急电!”
杨汉章接过,快速扫了一眼,眼睛猛地瞪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太好了!”
“支队长,啥好消息?”几个小队长围过来。
杨汉章把电文递给他们:“自己看!张北拿下了!李守信和田中玖被击毙,一师在渡河段被全歼!咱们司令员真是用兵如神啊!”
电文在几人手中传阅,每看一个人,就爆发出一阵低呼。
“我的乖乖!一师四千骑兵就这么没了?”
“司令员在电报里说,让咱们择机解决眼前之敌,迫降为上。”杨汉章收起笑容,正色道,“意思很明白:能不动武,就别动武。咱们抗联的战士,每一个都是将来在华北扎根的种子,能少牺牲一个是一个。”
话音刚落,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侦察兵气喘吁吁地爬上高台,脸涨得通红,但眼睛亮得吓人。
“支队长!支队长!”
“怎么了?”杨汉章问。
“降了!伪军开始投降了!”侦察兵上气不接下气,“是真的投降!整排整连地举着枪,从阵地上走出来,往咱们这边走!我来的时候,我那个方向的阵地已经接收了不下一个营了!”
“真的?”杨汉章猛地站起身。
“千真万确!他们军官走在最前面,枪都倒提着,白旗都打出来了!”
杨汉章和几个小队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狂喜。
“不动刀兵,解决二师!”一小队长用力一拍大腿,“司令员料事如神啊!电报里刚说‘迫降为上’,这就降了!”
杨汉章哈哈大笑,一挥手:“走!下山看看去!别在这干等了。那可都是未来抗联的兵!”
“我早就想去了!”一个小队长说到。
亮马山地区,抗联在各个方向设置的阵地上,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原本对峙的战线,此刻成了一条条“人流”。伪军士兵排着并不整齐的队列,从他们的防御工事里走出来,步枪倒提在手中,刺刀朝下,有些连队甚至用绑腿布临时做了白旗,挑在枪尖上。
抗联战士们起初还保持着高度警惕,枪口对准,喝令对方在五十米外停下,放下武器,双手抱头。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伪军是真的投降——军官带头,士兵跟随,没有人试图反抗或偷袭。
接收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边!十个人一组,把枪放这儿!子弹袋解下来放旁边!然后到那边空地上集合!”
“军官单独站一列!对,就是那边!”
“受伤的举手!卫生员!这边有伤员!”
抗联战士们虽然年轻,但多数经历过长征和多次战斗,处理俘虏颇有章法。他们没有呵斥打骂,只是冷静地执行程序。这种镇定和专业,反而让原本忐忑的伪军士兵稍稍安心。
一个伪军连长被带到临时设立的接收点,负责的是一名抗联排长。
“姓名?职务?”排长问,旁边有文书记录。
“王德标,二师三团二营四连连长。”
“你们师部呢?伊宝山在哪?”
王德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师座……伊师长带着营级以上军官,从小路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
排长眉头一皱:“走了?去哪了?”
“说是去投奔傅作义。”王德标声音更低了。
伊宝山深知自己的情况,恶贯满盈不敢说,但是欺男霸女可没少干,还投了日本人,抗联的前身他是知道的,于是带着嫡系营级以上干部,乘着抗联接收降兵机会轻装走小路走了,还让部下传话给抗联说是不会再跟着日本人干,去投奔傅作义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杨汉章那里。他刚刚从镇虎台下来,正巡视接收现场。
“伊宝山跑了?”杨汉章听完汇报,哼了一声,“跑就跑了吧,带着几十个军官,翻山越岭去投傅作义?能不能活着走到都两说。”
一小队长有些遗憾:“可惜了,要是能抓住这个师长,咱们战果就更圆满了。”
“司令员说过,打仗不能总想着一口吃成胖子。”杨汉章倒很豁达,“伊宝山跑了,但他把三千人的部队留给了我们。这三千人里,至少能有一半经过教育改造,成为真正的抗日战士。这比抓住一个伊宝山值钱多了。”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正午。
“统计出来了吗?接收了多少人?”
“粗略点算,已经超过两千了,还在陆续过来。”参谋回答,“武器也收了一大堆,马步枪、轻机枪,还有几门掷弹筒。”
“好。”杨汉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