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县城东门。
几匹快马从东面疾驰而来,马上的骑手浑身是血,衣服破烂,脸上写满了惊恐。
“开门!快开门!我们是一师的!有紧急军情!”
城墙上的守军认出了来人的军服,急忙放下吊篮。
几个残兵连滚爬爬地上了城墙,抓住守军军官的胳膊,声音颤抖:“快、快去报告司令!一师……一师在渡河段被伏击了!全、全完了!”
守军军官脸色大变,转身就向城内官署狂奔。
张北指挥部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冰。
李守信已经穿戴整齐,但脸色苍白,眼中布满血丝。田中玖也坐在一旁,脸上惯常的冷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焦虑。
城内的枪声还在持续,但已经从西门一带向城内蔓延。炮兵大队的迫击炮虽然暂时遏制了抗联的推进速度,但谁都清楚,这只是拖延时间。
更让两人心焦的是,一师迟迟没有消息。
“田中君,武藤中队……还是没有回电吗?”李守信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田中玖摇了摇头,脸色难看。从得知抗联攻城开始,他就不断发电询问武藤真一的情况,但电报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那个充满自信、誓言要剿灭抗联的年轻大尉,连同他的一百多名帝国士兵,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焦虑不安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司令!司令!不好了!”一个参谋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一师……一师在渡河段被围了!是拼死逃出来的弟兄报的信!刘师长……刘师长可能已经……”
“什么?!”李守信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他扶住桌子,强迫自己站稳。多年的军旅生涯和生存本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不,是不得不冷静。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田中玖,眼神复杂。
“田中君,”李守信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事不可为了。”
田中玖迎上他的目光,从那眼神中读懂了未言之意——如果自己坚持守城,眼前这个看似恭敬的伪军司令,恐怕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意外身亡”。
两人对视了数秒。
“那就先撤往康保。”田中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李守信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小鬼子没有固执守城。康保在张北以北,到了那里,至少暂时安全。
“好。”李守信点头,立即下令,“命令炮兵大队和守备团继续阻击,为我们争取时间。警卫营集合,准备从东门撤离!”
李守信和田中玖带着亲信、警卫部队,共计百余人,悄悄从东门溜出张北县城。
李守信连家眷都没带——当然,他主要家眷都在沽源,在张北的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妾,丢了也就丢了。
一行人骑马疾驰,想要趁天色未明逃离战场。
然而,他们刚刚跑出城门不到三里地,前方突然响起尖锐的哨音!
“吁——!”
紧接着,黑暗中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杀——!”
无数身影骑马从两侧的荒草丛中跃出,枪口喷出火光!
抗联第一支队的骑兵连,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有埋伏!”警卫营长嘶声大喊。
队伍顿时大乱。田中玖带来的一个小队日军反应最快,立即下马依托地形组织抵抗。
“八嘎!掩护大佐和司令撤退!”日军小队长拔出军刀,指挥士兵架起机枪。
但抗联骑兵的冲击来得太快、太猛!马蹄声如雷,马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瞬间就冲进了混乱的队伍中。
“砰!砰!砰!”
枪声、马刀砍入肉体的闷响、惨叫声混杂在一起。
李守信被几个亲兵护着,试图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逃跑。但田中玖却一把拉住他的缰绳,用生硬的汉语厉声道:“李桑!不能分散!集中力量突击!”
这个日本顾问在这种时候依然试图掌控局面,但李守信已经顾不上了。他看到自己的警卫营在骑兵冲击下迅速溃散,而日军那个小队虽然抵抗顽强,但也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放开!”李守信猛地甩开田中玖的手,眼中闪过狠戾。
他拔出腰间的配枪,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田中玖!
田中玖惊愕地瞪大眼睛:“你——”
“砰!”
枪声响起。田中玖胸口爆开血花,不敢置信地看着李守信,身体从马背上缓缓滑落。
李守信看都没看倒在地上的田中玖,调转马头,对着亲兵嘶吼:“投降!快举白旗投降!”
然而,就在他准备高喊投降、换取一线生机的时候——
“嗖——噗!”
一颗流弹不知从哪个方向飞来,精准地钻入了李守信的太阳穴。
这个在东北沦陷后辗转投敌、在日军与伪蒙政权以及国民党之间左右逢源、一度掌控察东数县命运的人,身体僵了僵,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随即从马背上栽落,重重摔在冰冷的土地上。
至死,他都没能喊出那句“投降”。
晨光终于完全照亮了大地。这片距离张北县城仅三里地的旷野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百多具尸体。李守信、田中玖,这对曾经掌控察东命运的搭档,以这样一种仓促而狼狈的方式,结束了他们的生命和野心。
天色大亮时,华北抗联在乌土沟的指挥部内,油灯依然亮着。
秋成披着大衣,站在大幅的察哈尔军事地图前,手中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勾勒着。一夜未眠,他眼中带着血丝,但神情专注而沉稳。
一名守卫掀帘而入,身上带着寒气,脸上却洋溢着兴奋:“报告!三支队通讯员来了!”
“快让他进来!”秋成立刻转身。
三支队的通讯员是个精干的小伙子,进屋后先敬了个礼,还没等秋成开口,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司令员!突击队成功拿下西门城墙,我们二、三支队在东洋河段成功伏击敌第一师,张北县城也被我们拿下了!详细战果还在统计,支队长让我先来报信,免得司令员担心!”
秋成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从嘴角蔓延到眼角,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重重一拍桌子,“我们入察哈尔的第一个战略目标,完成了!”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张北那个红色的圆圈,心中涌起一股豪情。拿下张北,不仅歼灭了伪察东警备军主力,更意味着抗联在察哈尔有了第一个稳固的立足点。这对于深入敌后、孤军奋战的华北抗日联军来说,意义重大。
“书记员!”秋成转向一旁的文书。
“到!”
“记录命令:电令第一支队支队长杨汉章。”秋成声音清晰有力,“二支队、三支队戏唱完了。你部围困伊宝山二师之任务已完成战略目的,可以摘果子了。现命你部相机解决二师围困之敌,能不动武解决最好,迫降为上;若敌顽抗,则坚决歼灭之。行动须速,勿使敌有喘息之机。”
“是!”书记员笔下如飞,迅速记录完毕,转身跑向隔壁的译电室。
秋成走到指挥部门口,掀开厚重的门帘。
外面,晨光正好。塞北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在黄土高原的沟壑梁峁上,给这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土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秋成带着抗联的部队路过山西,在得知这支部队是北上抗日的后,不少的爱国志士暗地里组织了乡民参加抗联,并且还给配上了武器弹药,一路上收了2000多新兵,抗联的兵力超过了5000人,所以秋成才对只有8000多人的察东警备军动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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