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从他手中接过玉佩，对着灯光瞧了瞧，忽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
“我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个刺客，原来是想演这出栽赃的戏码。兰嫔向来心思深沉，怎会用这么拙劣的法子？刺客哪会随身带着主家的玉佩，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圈套。”
“这正是她的高明之处。”
裴怀瑾摇头，指尖轻轻叩着桌面：
“越是明显的破绽，越能勾动皇上的疑心。皇上向来多疑，若在刺客身上搜出这玉佩，明眼人会觉得是栽赃，可他偏会往深处想。会比旁人想得更多，想得更复杂。会不会是承曜故意留个破绽，让人觉得是栽赃，反而洗清自己？”
“原来如此！此刻宫宴，居然是冲着大皇子去的。”
一直静听着的岁长乐开口，眉宇间带着忧虑：
“此事，会不会牵扯到大皇子？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大皇子？”
上辈子，温家此时已遭大难。
她与母亲伤心欲绝，只顾替将军府四处奔走，对外界之事知晓不多。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炭火在铜炉里噼啪轻响，映着四人凝重的脸色。
岁无忧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这么说，兰嫔是算准了皇上的心思，想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法子，让皇上对大表舅生疑？”
“不错。”
长公主眼神沉了沉：
“她用迷香勾着皇上的神智，对她言听计从。这段时间，承曜身体康复回归朝堂，在朝中声望渐高，应是碍了兰嫔母子的眼。他们母子，向来视那位置为囊中之物。此次宫宴设局，就是想趁机打压承曜。”
“可这次，他们的计谋终究落了空呀。”
岁无忧没想到，自己的灵光一闪，竟无意中搅黄了兰嫔的全盘谋划。
裴怀瑾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哭笑不得：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兰嫔机关算尽，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在那样的乱局里还能把玉佩捡走。”
长公主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岁无忧的发顶，语气里带着后怕：
“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些。那般的情形，你竟敢还想着去捡那玉佩，若是被人瞧见，岂不是引火烧身？”
她当时满腹心神都在刺客与昭仁帝身上，竟丝毫没留意到无忧的小动作。
岁无忧狡黠一笑，扯了个借口：
“说来也巧，那玉佩偏巧掉在我脚边，被裙摆挡着，我瞅着没人注意，顺手就拾起来了。”
长公主看了看窗外浓浓夜色：
“无忧，乐儿，天色不早了，该歇着了。天寒地冻的，今夜就别回去了，在这儿留宿吧。我让人去岁府知会一声，省得家里牵挂。明日承曜想来也会来府里，正好一同商议些事。”
岁无忧笑着点头：
“好，那我们回去休息了。外祖父，外祖母，你们也早点休息。”
岁长乐跟着起身，对着长公主与裴怀瑾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温软：
“外祖父，外祖母，乐儿告退。”
长公主府早给岁无忧备着专属的院子，日日有人洒扫打理，炉火烧得旺旺的，随时都能入住。
姐妹俩带着疏影和梅吟，踩着廊下的灯笼光晕，往院子里去了。
翌日清晨，第一缕晨光刚透过窗棂，姐妹俩便醒了。
岁长乐掀开床幔，对着岁无忧盈盈一笑，声音清脆如银铃：
“大姐姐，乐儿在此恭贺大姐姐新春喜乐，愿大姐姐玉体康泰，福泽绵长，往后岁岁年年，皆得顺遂平安。”
岁无忧被她这正经模样逗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软乎乎的手感极好：
“小嘴倒是挺甜！疏影，给咱们二小姐包个大红包，赏！”
疏影笑着应了，同梅吟一起规规矩矩跪下磕头，声音喜气洋洋：
“大小姐、二小姐新春万安！愿两位小姐新岁里容光更胜往昔，事事顺心如意，日日笑靥如花！”
“哎呦，疏影和梅吟这嘴也跟抹了蜜似的，赏，都有赏！”
岁无忧笑得眉眼弯弯，从床头的锦盒里抓了两把碎银子递过去。
“奴婢谢大小姐、二小姐赏！”
暖阁里，主子丫鬟笑成一团。
疏影与梅吟起身，伺候岁无忧与岁长乐穿衣梳洗。
岁无忧瞥了眼昨日宫宴穿的那套衣裳，随口吩咐：
“疏影，去把衣柜里那套石榴红锦裙取出来，给二小姐换上。”
长公主早给她备了十几套新年衣裳，都还没上身呢。
岁长乐也不推辞，笑眯眯挽住她的胳膊：
“还是大姐姐最疼我。”
“那是自然，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
岁无忧刮了下她的鼻尖。
不多时，姐妹俩已打扮妥当。
岁无忧一袭正红蹙金牡丹锦缎大袄，玄狐毛滚边衬得肤白胜雪，同色暗纹织金锦裙铺开，腰间杏色丝绦坠和田玉双鱼佩。
岁无忧一身石榴红绣缠枝莲软缎夹袄配獭兔毛滚边，同色撒花百褶裙曳地，鹅黄丝绦系腰，坠赤金镶玛瑙如意佩。
两人都梳着垂鬟分肖髻，簪着赤金缠枝海棠小簪，鬓边各斜簪一朵绯红绒花，眉间点着殷红花钿。
本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此刻站在一起，真真如一对粉雕玉琢的双生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两人结伴来到正厅，长公主与裴怀瑾正坐着喝茶。
见姐妹二人打扮的喜庆，脸上皆露出笑意。
两人规规矩矩在长公主与裴怀瑾面前跪下，脆生生齐声道：
“无忧（乐儿）给外祖父、外祖母拜年，愿外祖父、外祖母福寿安康，松鹤延年，新岁里身康体健，万事顺遂。”
“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
长公主与裴怀瑾乐得不行。
往年过年，府中冷冷清清的。
虽有人登门，但终究不是那个味。
“来，这是给你们的红包。”
裴怀瑾从桌上拿起两个大大的红封，分别递给岁无忧与岁长乐。
“多谢外祖父、外祖母赏。”
岁无忧收下红包，眉开眼笑。
长公主眉眼带笑，起身道：
“走，陪着我们先去用膳。”
姐妹俩忙一左一右搀扶着她，长公主更是美得心里冒泡，有些显摆的看向裴怀瑾：
“要论招人喜欢，怀瑾你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