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爷爷这句话问出口，堂屋里的气氛微微凝滞了一瞬。柳二叔也下意识地看向我，脸上同样带着关切和一丝不确定。就连一直安静旁听的周掌柜，目光也在我和里正爷爷之间轻轻转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掩饰了其中的思量。
我知道他们为何会有此一问。哥哥柳暮垣，小名狗蛋，今年才十二岁。在寻常庄户人家，这个年纪的男娃，或许已经开始下地帮忙，或许跟着父辈学点手艺，但距离“管理”二字，尤其是管理一个包括砍伐队、厨娘、门房等至少十几号人的后勤部门，听起来确实有些稚嫩，甚至不可思议。
我迎上里正爷爷关切中带着审视的目光，没有回避，反而坦然地笑了笑，点头承认：“是的，爷爷，后勤这一块，我打算交给哥哥来管。”
里正爷爷和柳二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里正爷爷放下手中的名单，身体微微前倾，语气更加慎重：“画丫头，爷爷不是不相信狗蛋那孩子。他憨厚、实诚、肯干，是个好苗子。可是……他才十二岁，认字也是最近才跟你学的，这管理人手、调度事务、采买支应……里头门道多，责任也重，他……能行吗？会不会太为难他了？万一出了岔子，耽误了铺子的事是小，怕伤了孩子的信心，也坏了你们兄妹的情分。”
柳二叔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画丫头。狗蛋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是好，可这管人管事，跟干活不一样。那些砍伐队的，多半是壮年汉子，厨娘门房也都是成年人，让狗蛋一个半大孩子去管，他们能服气吗？狗蛋自己，怕是也压不住阵脚。”
他们的担忧合情合理，完全出于对我和哥哥的关爱。我心中感激，但让哥哥尝试担起责任的决心并未动摇。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用清晰平缓的语调解释道：“爷爷，二叔，你们的担心我都明白。让哥哥直接上手管，确实有难度，我也没指望他一上来就能做得滴水不漏。”
我看向里正爷爷，目光坦诚：“但是，爷爷，哥哥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永远跟在我身后，或者只做点跑腿打杂的简单活儿。柳家如今不一样了，有了宅子，马上要有田产庄子，还要开家具坊。未来需要打理、需要决断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娘和我的倚仗，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学会独当一面。”
我的话让里正爷爷和柳二叔都沉默下来，神色变得更加严肃，显然在思考我话中的深意。
我继续道：“后勤这一块，看似琐碎，却至关重要。伙食、住宿、物料运输、安全值守……这些都是保障前后坊正常运转的基础。交给外人，我不放心；一直让我亲自管，我又分身乏术。哥哥细心、有责任心，对家里、对我交代的事，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去完成。我觉得，他有管好这一块的潜质。”
我顿了顿，说出了我具体的安排：“当然，我不会把他直接扔进去就不管了。我已经想好了，从明天开始，让哥哥先跟在周掌柜身边学习二十五天。”我看向周掌柜，周掌柜微微颔首，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