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在回春堂的门口。
这是从李子睿手里顺来的车,那小子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估计这几个月是用不上车了。
车门打开。
曹雪然早就等在门口,手里捏着手机,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发白。
看见林雨菲从车上下来,她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姐!”
曹雪然冲过去,一把抱住林雨菲。
林雨菲身子僵了一下,随后软了下来,把下巴搁在妹妹的肩膀上。
刚才在豪庭那种吃人的地方,她没哭。
面对李子睿的枪口,她没哭。
但这会儿被妹妹这么一抱,那股子后怕和委屈,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再也拦不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
曹雪然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里带着哭腔。
云飞把车钥匙在手里抛了两下,靠在车门上,点了根烟。
火光明灭。
这一幕姐妹情深的戏码,虽然感人,但风太大了,有点冷。
“行了。”
云飞吐出一口烟圈,打断了这两人的抱头痛哭。
“外面风大,进去哭。”
“再让邻居看见,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们姐妹俩了。”
曹雪然擦了擦脸,扶着林雨菲往里走。
林雨菲回头看了云飞一眼。
那张总是挂着不正经笑容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模糊。
但就是这张脸,刚才在至尊包厢里,那是真的杀气腾腾,震得那帮不可一世的豪门少爷跪地求饶。
“看什么?”
云飞掐灭烟头,跟了上来。
“是不是突然发现你妹夫我帅得惊天动地?”
林雨菲翻了个白眼。
“自恋。”
骂归骂,语气里那股子尖锐的刺倒是没了。
回春堂后院。
林雨菲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居家服出来。
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那种惊魂未定的苍白已经褪去了不少。
曹雪然煮了一锅热腾腾的红糖姜水。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
云飞捧着碗,喝了一口,辣得直咋舌。
“说正事。”
他放下碗,视线落在林雨菲身上。
“那个豪庭的工作,还去不去了?”
林雨菲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
她瞪了云飞一眼。
“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那种鬼地方,我就算是饿死,从这楼上跳下去,也不会再去第二次!”
想起李子睿那张扭曲的脸,她现在还反胃。
“不去就好。”
云飞点了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既然不去了,那就留在家里干活。”
“我不吃白食。”
林雨菲有些局促地放下碗,两只手绞在一起。
“明天我就去找别的工”
“找什么找?”
云飞打断她。
“百草堂那么大一摊子事,雪然一个人劈成八瓣也不够用。”
他指了指旁边正一脸担忧的曹雪然。
“你看她这性子,给人看病还行。”
“要是让她去跟那些药材供应商砍价,去跟那些也是三教九流的伙计打交道,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曹雪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虽然不想承认,但云飞说的是实话。
接手百草堂这两天,光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账本,还有应付那帮以前跟着王家混的老油条,就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了。
“你的意思是”
林雨菲愣了一下。
“让你当管家婆。”
云飞说得理直气壮。
“以后回春堂的内务,你全包了。”
“进货、谈价、管账、骂人。”
“尤其是骂人这一块,我看你天赋异禀,非常有潜力。”
林雨菲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她抓起桌上的抹布就朝云飞扔了过去。
“滚!”
“你才天赋异禀!”
云飞侧头躲过,笑得一脸欠揍。
“我说真的。”
“这叫物尽其用。”
“雪然唱红脸,负责救死扶伤,当活菩萨。”
“你唱白脸,负责斤斤计较,当母老虎。”
“咱们这回春堂,才能在云海市站稳脚跟,不让人随便欺负。”
话糙理不糙。
林雨菲沉默了。
她看着妹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又看了看那个看似满嘴跑火车,实则把每一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男人。
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她是个泼辣性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对付那帮奸商和无赖,她确实比雪然有手段。
“行。”
林雨菲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活儿我接了。”
“不过工资得照发,还得给交五险一金。”
云飞打了个响指。
“成交。”
“不仅有工资,以后要是赚了钱,给你分红。”
“让你也尝尝当富婆的滋味。”
曹雪然看着两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大事,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要姐姐能留下,比什么都强。
次日清晨。
阳光很好。
云飞起了个大早。
今天还有件正事要办。
王家倒台后,留下的产业是个巨大的烂摊子。
除了百草堂这种实体店铺,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公司、地皮、以及王氏集团的核心资产。
李家那个叫李诗晴的小丫头,动作倒是挺快。
连夜就把这些资产整合了一遍,注册了一个新公司。
云雪集团。
名字起得简单粗暴,取了云飞和曹雪然名字里的各一个字。
虽然俗了点,但胜在心意到了。
今天,他得去那个所谓的集团总部露个脸。
也就是去震慑一下那帮留下的高管。
省得有些人以为王家倒了,就能趁乱摸鱼,把公司搬空。
林雨菲已经进入了角色。
一大早就指挥着两个新招来的伙计在大堂里搬药材,那个泼辣劲儿,把两个大小伙子训得服服帖帖。
曹雪然则坐在诊台前,开始给第一个早起排队的病人把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云飞没打扰她们。
从后门溜出去,上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轰。
引擎轰鸣。
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车窗降下,早晨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人清醒。
云飞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沿上,看着路边倒退的街景。
车子驶入滨海大道。
这里车少,路宽。
云飞稍微踩深了一点油门。
迈巴赫的性能极好,瞬间提速,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晨风。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
绿灯。
还有五秒。
正常通过完全没问题。
云飞没有减速。
就在车头即将越过斑马线的一瞬间。
一道灰扑扑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从路边的绿化带里窜了出来。
速度极快。
完全不看红绿灯,也不看疾驰而来的车辆。
就像是一颗失控的炮弹,直愣愣地撞向车头。
“找死!”
云飞瞳孔微微收缩。
如果是普通司机,这一下绝对撞上了。
一百码的速度。
撞上就是一滩肉泥。
但云飞不是普通人。
他的反应速度,那是经过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出来的。
就在那一瞬间。
他的脚像是装了弹簧,重重地踩在刹车踏板上。
同时双手猛打方向盘。
吱——!!!
轮胎在柏油路面上剧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声。
青烟冒起。
黑色的车身在路面上甩出一个惊险的漂移弧度。
堪堪避开了那个窜出来的人影。
车头距离那人的衣角,只有不到五公分。
嘭!
车停稳了。
惯性让云飞的身子往前冲了一下,被安全带勒回座椅上。
也就是他身体素质强悍。
换个人,这一下急刹能把脖子甩断。
云飞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那一身的起床气瞬间就上来了。
“没长眼?”
“红灯看不见?”
“想投胎也别往我车上撞!”
他走到车头前。
那个差点被撞飞的人,此刻正跌坐在地上。
是个年轻男人。
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
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条纹t恤,像是好几天没洗了,领口全是油渍。
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上面还沾着几片枯叶。
这人也不说话。
就坐在那,手里紧紧攥着半个沾了灰的肉包子。
那双浑浊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包子,嘴里发出嘿嘿的傻笑。
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
傻子?
云飞皱了皱眉。
刚才那股子火气,消散了大半。
跟一个傻子计较,那是掉了身价。
“喂。”
云飞走过去,伸出脚尖踢了踢那人的鞋子。
“没死就赶紧起来。”
“挡路了。”
那青年没理他。
依旧专注于手里的包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吃得那叫一个香。
仿佛刚才那差点要了他命的车祸,根本就不存在。
云飞摇了摇头。
算了。
既然没撞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转身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
那青年突然抬起头。
那一瞬间。
云飞的脚步停住了。
他感觉到了。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气息,从这个傻乎乎的青年身上一闪而逝。
那是
真气?
不对。
如果是真气,这人早就该是个武道高手了,怎么会混成这副德行?
云飞转过身。
重新打量起这个坐在地上的傻子。
脏。
乱。
痴呆。
怎么看都是个路边随处可见的流浪汉。
但那种感觉,云飞相信自己的直觉。
作为一名武圣,他对“气”的感知力,比雷达还要精准。
“有点意思。”
云飞蹲下身子,视线与青年平齐。
“手给我。”
青年嚼着包子,警惕地把手缩到背后,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包子我的不给”
他以为云飞要抢他的早饭。
“不抢你的。”
云飞没那个耐心跟他废话。
出手如电。
直接扣住了青年的手腕。
入手粗糙,全是泥垢。
但手腕处的脉搏,却跳动得异常有力。
咚!咚!咚!
那心跳声,沉闷如雷,比普通人强壮数倍。
云飞分出一缕真气,顺着青年的脉门探了进去。
这一探。
云飞的脸色变了。
这具身体里。
经脉宽阔坚韧,简直就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但在那些关键的窍穴处。
尤其是头部的神庭、百会几大死穴周围。
堵着一团团灰蒙蒙的雾气。
死死地封锁住了灵智的开启。
这些雾气并不是后天的病变。
而是先天的。
像是某种胎里带来的封印。
“天生慧轮闭塞?”
云飞有些诧异。
这种体质,他在古籍上看到过。
也就是俗话说的“铁憨憨”。
这种人,天生七窍通了六窍,唯独那一窍“灵光”被堵得死死的。
所以表现出来就是痴呆、愚笨。
但上帝关了一扇门,必然会开一扇窗。
这种体质的人,因为心无杂念,没有常人的那些七情六欲和弯弯绕绕。
若是练武。
那就是最纯粹的容器。
一旦打通了那最后的一窍。
那就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