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旧布,沉沉地压在沈府上空。风从镜湖方向吹来,带着湿冷的水汽,在青石巷道间穿行,卷起几片焦枯的星野花叶,又狠狠摔向斑驳的墙根。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轻响,一声,两声,缓慢而规律,仿佛是某种隐秘的倒计时,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雨,终于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敲在青瓦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是试探。可不过片刻,便化作倾盆之势,哗啦啦地砸向大地,雨丝密集如帘,将整座沈府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幕之中。街灯昏黄,在雨雾中晕开一圈圈光晕,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吸,微弱而绝望。
就在这样一场暴雨降临的深夜,一道黑影悄然翻过沈府后院的矮墙。
他动作极轻,落地时脚尖先触地,借着雨水的缓冲,几乎未发出半点声响,像一只潜行于暗处的黑豹。黑色斗篷的下摆被雨水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那双眼睛——漆黑、锐利,藏着火焰般灼热的情绪,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如同野兽盯住猎物前的一瞬凝视,带着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他站在花园边缘的胭脂雪花丛旁,目光死死锁着那扇半掩的窗。
窗内,烛火摇曳,映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沈月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支狼毫笔,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却迟迟未落。空白的宣纸上,只有一滴早已干涸的墨渍,像是她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冻结的思绪。
她听见了动静。
笔尖一顿,新的墨滴坠下,在纸上洇开一朵小小的墨花。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是缓缓放下笔,指尖轻轻抚过桌面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星形银饰,边缘已有些许磨损,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只说“危急时能救命”,却从未解释缘由。
她知道他会来。
从高宇失踪的消息传开,从沈星开始偷偷调查父母的旧实验室,从自己锁骨的黑斑蔓延速度加快,她就知道,这场逃避了多年的会面,终究躲不过。但她不知道,这一面之后,命运是否会彻底撕裂,将她和身边的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陆野站在窗外,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打湿了肩头的布料,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自从高宇失踪的消息传开,整个城市就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散。而他,作为那个曾与高宇在茶馆密谈过三次的男人,早已成为寻光会、高父残余势力,甚至是某个神秘组织暗中追踪的目标。
可今晚,他必须来。
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面对。为了他阿姨临终前的嘱托,为了沈月母亲当年的恩情,更为了那个被隐瞒了二十年的真相。
他抬手,用指关节轻轻叩了三下窗棂。
声音很轻,却在哗哗的雨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暗号,又像是最后的通牒。
屋内的沈月终于动了。她站起身,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一步步走向窗户。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突兀。拉开木栓的瞬间,冷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散了屋内最后一丝暖意。
“你来了。”她说,语气平静得不像久别重逢,倒像是等待已久的结局终于降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陆野点头,身形一闪跃入房中,反手迅速关紧窗户,还落下了插销。水珠从他的斗篷上滑落,在地板上积成小小一滩,倒映着烛火的微光。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眉骨略高,鼻梁挺直,眼下有一道淡淡的旧伤疤,那是当年为了保护沈月,被高宇的人用刀划伤的,至今仍清晰可见。
“你不怕我带来危险?”他问,目光扫过房间,确认没有监控或窃听器,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沈月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更怕你不来。这些年,我像活在迷雾里,母亲的谎言、父亲的失踪、自己身上的黑斑……我快要撑不住了。”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彼此眼中的疲惫与执念。沈月看到陆野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这些日子也不好过;陆野看到沈月苍白的脸色,锁骨处的衣物下隐约透出黑斑的轮廓,心头一紧。
然后,沈月转身,从柜底取出一条干净的干毛巾,递给他:“擦擦吧,别病了。你要是倒下,就没人告诉我真相了。”
陆野接过毛巾,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心中莫名一暖。他没说话,只是低头擦拭着湿发和脸颊。动作间,袖口滑开,露出手腕内侧一道尚未痊愈的红痕——那是昨日为了测试星野花液的纯度,被花液灼烧所致的印记,形状隐约呈星状,与沈月的胎记如出一辙。
沈月看见了。
她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却没有点破。她早就怀疑两人之间有某种联系,从童年时同步的噩梦,到成年后胎记的共鸣,再到现在这相似的印记,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她不敢深究的答案。
片刻的沉默后,她率先打破僵局,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高宇……真的死了吗?”
陆野停下擦拭的动作,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我不知道。但我亲眼看见他走进那辆黑色轿车,车牌被泥浆刻意覆盖,看不清归属。第二天清晨,车停在城郊废弃工厂外,车门大开,车内血迹斑斑,驾驶座上只剩下一枚染血的铂金戒指——是他从不离身的婚戒,上面刻着他妻子的名字缩写。”
沈月的手指微微颤抖,指尖冰凉。高宇虽然曾帮高父做事,却从未真正伤害过她和沈星,甚至在关键时刻提醒过他们危险。她一直以为高宇只是身不由己,却没想到他会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他没逃?是被人带走了?”
“更像是……交易。”陆野压低声音,凑近了些,确保只有她能听见,“有人用他妻子和孩子的性命威胁他,逼他交出‘那份东西’。高宇性子看似圆滑,实则最重家人,为了他们,他什么都能做。”
“什么东西?”沈月追问,心跳越来越快。
陆野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是什么。胭脂雪的完整研究资料,还有你父母留下的‘双星契约’原件。”
沈月的呼吸一滞。
胭脂雪,是父母毕生研究的核心,据说能与星野花产生共鸣,激活双星血脉的真正力量;而双星契约,是沈陆两族先祖定下的约定,里面记载着双星血脉的起源和控制方法,一直被父母藏在隐秘之处,连她都从未见过。
“他们想要重启实验。”陆野继续说道,语气凝重,“而你,是唯一能激活星野花液的人——因为你的血,与初代星野花同源,是天生的‘钥匙’。”
屋内陷入死寂。
只有窗外的雨声如鼓,敲打着屋顶、窗棂,也敲打着两人紧绷的神经。沈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母亲的谎言、父亲的失踪、自己身上的黑斑,所有碎片化的线索,此刻终于串联成一条完整的锁链,将她牢牢困住。
许久,沈月忽然笑了,笑得凄凉而绝望:“所以你们都以为,我是钥匙?是工具?是可以被利用完就丢弃的棋子?母亲骗我,父亲瞒我,连你……也只是为了这份契约和资料才来找我,对不对?”
“我不是他们。”陆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拿走什么,而是想告诉你真相——关于你母亲,关于二十年前那场实验室大火,关于你锁骨的胎记为何会灼痛,关于你咳血的真正原因。”
沈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迅速被怀疑覆盖:“你说什么?我母亲她……”
陆野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已经破损,边角卷曲,显然被珍藏了许多年。他将笔记本放在桌上,轻轻推到沈月面前:“这是我阿姨临终前交给我的。她是你母亲的助手,也是当年实验室大火的幸存者。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开始咳血,锁骨出现黑斑,就必须把这个交给你,让你知道所有真相。”
沈月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颤抖,不敢去碰那本笔记本。她害怕里面的内容会彻底摧毁她仅剩的信念。
“你怎么知道我会咳血?怎么知道我锁骨有黑斑?”她声音发颤,试图掩饰内心的恐惧。
“因为我看过你父亲的日记。”陆野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愧疚,“我阿姨去世后,我在她的遗物中找到了你父亲的日记残页。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切——三十年前,当他试图关闭实验室,阻止双星实验继续时,契约的诅咒就开始反噬。而你现在的症状,比他当年发作得更快、更猛烈。”
沈月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桌角才勉强稳住身体,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不可能……我母亲明明说那是遗传性肺疾,让我按时喝药就能控制……”
“那是谎言。”陆野打断她,语气带着心疼,“是为了保护你。真正的病因,是你继承了‘阴星之印’。而这个印记,正在与你体内另一股力量对抗——也就是你弟弟沈星身上的‘阳星之印’。双星相克,阴阳互斥,这就是你痛苦的根源。”
“双星相克,阴阳互斥……当阴灭阳存,万物归墟……”沈月喃喃道,像是想起了童年时母亲教她唱的古老童谣,当时只觉得调子好听,如今想来,每一句都是预言。
“没错。”陆野点头,“但你母亲发现了一个暂时缓解的办法——用星野花的汁液稀释血脉中的诅咒,延缓黑斑蔓延。这也是为什么你从小就被要求服用那种苦涩的药汤,为什么每逢月圆之夜,花园深处的星野花就会绽放,释放出能安抚血脉的香气。”
沈月怔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童年时每个清晨,母亲亲手熬制的褐色药汤,苦涩的味道让她每次都想呕吐,母亲却总是温柔地哄着她喝下;每逢月圆之夜,母亲都会带着她去花园,坐在星野花旁,告诉她“这花能护你平安”;还有母亲临终前,紧紧握着她的手,反复叮嘱的那句话:“月儿,你要活下去,替我们所有人活下去。”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人生就是一场被安排好的宿命。她不是被宠爱长大的小公主,而是承载着诅咒与希望的“容器”。
她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闷痛难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裂她的肺腑。一抹猩红自唇角溢出,滴落在桌角的星形银饰之上。
那枚星形饰品竟微微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星纹,宛如活物苏醒,贪婪地吸收着滴落的血迹。银饰的温度迅速升高,散发出淡淡的柔光,笼罩着沈月的指尖,让她胸口的疼痛感缓解了些许。
陆野迅速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从怀中掏出一瓶星野花液制成的药膏,涂在她的唇上,声音带着急切:“别激动,你的身体撑不住。医生说,你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若无法解除诅咒,黑斑将侵入心脏,届时……谁都救不了你。”
沈月喘息着,眼中却燃起了倔强的光,像是濒临熄灭的火焰被重新点燃:“那你告诉我,怎么解?拿回资料?完成我父母未竟的实验?还是……牺牲沈星,让他的阳星之印吞噬我的阴星之印,成就所谓的‘阴灭阳存’?”
“都不是。”陆野摇头,眼神坚定,“唯一的办法,是找到‘初代容器’。”
“什么?”
“一百年前,第一对双星血脉诞生于这座城市的地下祭坛。他们是最初的宿主,也是双星契约的缔结者。传说中,他们的遗骸被封印在镜湖底部的石棺中,里面不仅有他们的骨灰,还有初代星野花的花种。只要取回他们的骨灰,以初代花种为引,就能重塑双星血脉的平衡,彻底打破诅咒。”
沈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你是说……我们要去挖坟?去镜湖底找一具百年前的遗骸?”
“不只是挖坟。”陆野的眼神更加幽深,“还要面对‘无面影’——那个守护双星契约的灵体。它是初代容器的执念所化,千百年来一直守护着镜湖底的秘密,不会让任何人轻易触碰禁忌。上次我潜入镜湖附近探查,差点被它拖入湖底,若不是阿毛及时预警,我恐怕已经成了它的祭品。”
沈月冷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所以你现在是来拉我入伙的?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一个连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传说?找到还好,找不到,我们都得死在镜湖底,或者被那些追踪你的势力灭口。”
“我不是求你。”陆野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我是通知你。我已经查到了镜湖底祭坛的入口位置——就在老孤儿院的地窖之下,那里曾是沈陆两族先祖举行仪式的地方。明天午夜,月圆之时,祭坛入口会短暂开启,我会下去。无论你来不来,我都必须走这一趟。”
说完,他转身欲走,不愿给她过多的压力。
“等等!”沈月突然喊住他。
陆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身,等待她的决定。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她的声音微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真有办法终结这一切,不只是为了我,也为了沈星,为了所有被双星血脉牵连的人……那我不该袖手旁观。这些年,我躲得太久了,躲在母亲的谎言里,躲在沈星的保护下,像个懦夫。现在,是时候面对了。”
陆野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还有一丝欣慰。他知道,沈月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藏着不输任何人的倔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野提醒道,“一旦我们行动,沈府会被彻底监控,你会被列为通缉对象,甚至可能引来更高层的干预——那些躲在暗处、操控一切的‘观察者’。他们一直在监视双星血脉的动向,绝不会允许我们破坏他们的计划。”
“我知道。”沈月抹去嘴角的血迹,挺直了脊背,锁骨处的黑斑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却再也无法让她退缩,“可我也知道,再躲下去,我们都会死。沈星的阳星之印正在觉醒,我的阴星之印在反噬,我们俩就像两颗即将碰撞的星辰,最终只会同归于尽。而且,阿毛……那只总在我窗台徘徊的老猫,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动物吧?”
陆野眸光一闪,有些意外她的敏锐:“你发现了?”
“它的项圈内侧刻着星纹,和我这枚银饰上的纹路一模一样。”沈月冷笑,“而且每次我咳血,它都会对着月亮低吼,像是在预警什么;上次我被无面影袭击,也是它突然出现,抓伤了无面影,救了我。它不是宠物,是守护者,对不对?”
“它是守灵兽。”陆野沉声道,终于不再隐瞒,“由初代双星契约孕育而出,世代守护双星后裔。你母亲当年把它送给你,就是为了在危机时刻保护你,提醒你血脉的使命。它的寿命远超普通猫类,已经守护了沈家三代人。”
沈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犹豫、痛苦都压在心底。
再睁开时,眼中已无半分迟疑,只剩下坚定的光芒:“带我去。明天午夜,我在孤儿院旧址等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无论找到什么,都不能伤害沈星。他是无辜的,不该被这场宿命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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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你。”陆野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找初代容器,是为了解除诅咒,不是为了伤害任何人。沈星是你的弟弟,也是……我想要守护的人。”
他再度戴上帽子,转身走向窗户,准备趁着雨夜离开,避免被人发现。
就在他推开窗户的一刹那,沈月忽然问:“三年前,在城郊废弃工厂,那些人要杀我,你为什么要帮我挡下那一刀?明明我们当时只是点头之交,你完全可以各走各路,甚至可以把我交给他们,换取你的安全。”
陆野的动作顿住。
雨声淅沥,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沈月耳中:“因为你母亲……二十年前救过我。当时我还是个孤儿,误入实验室附近,被失控的无面影袭击,是你母亲不顾危险,用星野花液救了我,还送了我一把花铲,让我好好活下去。她说,双星血脉的使命不是毁灭,是守护。我欠她一条命,现在,该还债了。”
话音落下,陆野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只留下一扇还在微微晃动的窗户,和沈月一颗剧烈跳动的心。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的废弃仓库深处。
一间密闭的地下室里,灯光惨白刺眼,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巨大地图。地图上插满了红色标记,其中最密集的一处,正是沈府所在地,旁边还标注着沈月、沈星、陆野的名字,名字旁画着星状符号。
一名身穿灰色风衣的男子站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他面容冷峻,线条硬朗,左耳戴着一枚奇特的耳钉——形状如锁链缠绕星辰,正是寻光会高层的标志。
“目标陆野已于二十分钟前进入沈宅,与沈月会面。”下属低着头,恭敬地汇报道,“确认停留超过四十分钟,期间未触发任何监控警报,推测两人进行了秘密交谈。陆野离开时,神色平静,沈月房间的灯亮了一夜,没有异常举动。”
男子缓缓翻页,目光停留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那是陆野年轻时的证件照,背景写着“第七研究所·特聘研究员”,照片上的陆野眼神清澈,还没有现在的沧桑与沉重。
“他终究还是去找她了。”男子低声说,语气竟有一丝惋惜,“看来,‘花铲’的共鸣效应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判断。他本可以成为我们最好的棋子,却偏偏被所谓的‘恩情’束缚。”
“是否执行清除指令?”下属问,手中已经握紧了对讲机,随时准备下达命令。
男子沉默片刻,最终缓缓摇头:“不必。让他继续走下去。我们需要他带出更多线索——尤其是那份藏在沈月书房暗格中的日记,里面记载着双星契约的隐藏条款,是我们启动最终计划的关键。陆野重情重义,不会眼睁睁看着沈月死去,他一定会找到初代容器,而我们,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万一他们真的找到了初代容器,成功解除了诅咒,我们的计划就会落空。”下属担忧地说。
“那就让他们找。”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没有‘献祭者’,初代容器不过是废土中的枯骨,根本无法解除诅咒。而最合适的献祭者……”他抬起眼,望向地图上标注着沈星名字的位置,“正是沈星本人。阳星之印纯粹而强大,是激活初代容器力量的最佳祭品。”
他按下桌边的按钮,身后的屏幕骤然亮起,显示出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沈星正独自站在沈府天台边缘,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花铲,正是陆野当年送给她的那把,铲柄磨损处隐隐泛起微弱的星光。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神情决绝,仿佛已经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
男子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狂妄:“游戏,才刚刚开始。沈月、陆野,你们不过是我棋盘上的棋子,最终的胜利,终究属于我们。”
次日清晨,雨歇。
沈月醒来时,窗外天色依旧灰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星野花混合的清新气息。一夜未眠,她的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却精神矍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坐起身,忽然发现床头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把小巧的花铲,木质手柄,造型古朴,上面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愿你所种之处,皆开新生。”
她认得这把铲子。
三年前,在一次野外考察中,她意外发现一株濒死的星野花幼苗,心疼不已,却不知道如何救治。是陆野恰好路过,用这把小花铲小心翼翼地将幼苗挖出,移栽到合适的土壤中,还教她如何用星野花液浇灌。当时他还笑着说:“这花娇贵得很,得用心养,不然连魂都能散了。你也是一样,要好好照顾自己。”
如今,它再次出现,像是某种承诺的延续,也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沈月握紧花铲,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眼眶微微发热。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把花铲,不是武器,也不是工具,而是信念的具象,是通往自由的钥匙。
她起身梳洗,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将星形银饰贴身收好,又悄悄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父母遗留的研究手稿副本——这是她唯一能提供的线索,或许能帮助他们找到初代容器。
出门前,她站在穿衣镜前,最后看了自己一眼。
锁骨处的黑斑又扩大了些,边缘呈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蔓延向胸口。她伸手轻触,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却并未像往常一样退缩。
“妈,爸。”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这次,我不想再逃了。我会找到初代容器,解除诅咒,让沈星好好活下去,也让你们的研究,不再成为伤害他人的工具。”
然后,她拉开门,毅然走入晨光未至的街道。
风迎面吹来,带着远方镜湖的水汽,也带着未知的危险与希望。
而在她身后的窗台上,那只名叫阿毛的老猫缓缓竖起耳朵,碧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坚定,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随即跃下窗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守护在她身后。
尾声
当天夜里,一则匿名消息悄然流传于地下情报网,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
“避世花园异动加剧,星野花一夜之间全部绽放,花瓣呈血色,散发奇异香气。目击者称,花心处浮现模糊的人脸轮廓,似在呼唤某位‘沉睡之人’的名字。镜湖水位持续下降,湖底隐约露出一座石质阶梯,通向未知深处,阶梯两侧刻满星纹,疑似初代双星契约的祭坛入口。”
与此同时,老孤儿院旧址外围的泥地上,两道新挖的脚印从大门延伸至地窖入口,尽头处,用石子刻着两个名字:
沈月。陆野。
雨后的世界,规则正在悄然改写。
这场雨夜的秘密会面,不是结束,而是风暴来临前的第一道裂痕。双星血脉的诅咒、初代容器的秘密、观察者的阴谋、守灵兽的使命,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镜湖底的祭坛,指向那场注定无法避免的宿命对决。
而属于沈月和陆野的冒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