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将那两条还在摆尾的大鱼拎进院子,随手扔进木盆里。
水花四溅。
等吃完了饭,收拾好碗筷,夜色已经彻底深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小院里,将那口破旧的水缸照出一圈银边。
他正打算去后院再打几趟拳,将今日的气血彻底巩固。
“砰!砰!砰!”
敲门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却非之前的沉稳有礼,而是急促、粗暴,仿佛不是在敲门,而是在用巨锤砸门。
每一声巨响,都震得木门上的门栓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断。
与此同时,一个粗犷至极的嗓音在门外炸开。
“开门!”
“里头的人,给老子滚出来开门!”
屋内的李氏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抓住了陈秀的衣袖。
陈秀面色低沉如水,对母亲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心。
他走到院门后,没有丝毫尤豫,一把拉开了门栓。
吱呀一声。
木门洞开。
一股混杂着酒气和鱼腥味的恶风扑面而来。
门外,站着六七个彪形大汉,将本就狭窄的巷子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是个矮个子,约莫三十来岁,一张脸又尖又窄,两撇鼠须,活脱脱就是一只成了精的鼹鼠。
此人,正是铜水湾鱼档一霸,朱老四。
陈秀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半分停留,又一一掠过他身后的几人,最后才重新落回到朱老四身上。
朱老四那双三角眼,也正恶狠狠地盯着陈秀,随即越过他,贪婪地扫视着院内。
当他的目光落在石桌旁的木盆,看到那两条肥美的大鱼时,嘴角咧开一抹讥讽的冷笑。
“小子,那姓刘的是不是来过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莫非,你已经投到他刘家门下,打算跟他做事了?”
陈秀神色不变,语气平静地回道:“刘家主确实来过。”
“不过,我已经回绝了。”
他迎着朱老四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向来没什么大志,只想安安稳稳当个差役,练练拳,鱼档里的生意,水太深,我不想掺和。”
朱老四死死盯了他几个呼吸,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片刻后,他那张鼹鼠脸上,骤然绽开一个笑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显得格外阴冷。
“最好如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重重推开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仿佛这里是他自己家。
他身后的几个汉子也跟着鱼贯而入,将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朱老四背着手,像巡视领地一般,在院子里踱了两步,目光里满是鄙夷。
“啧啧,陈队长,你这日子过得可真够寒碜的。”
他伸脚踢了踢墙角的破水缸,发出一声闷响。
“院子破破烂烂,屋子又小又窄,就你这衙门里一个月三五贯的俸禄,猴年马月才能住上大宅子?”
他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陈秀,象是在抛出什么天大的恩赐。
“我看你也是个练家子,不如跟着我朱老四干,以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银子女人,要什么有什么!不比你当个破差役强?”
陈秀摇了摇头,拱了拱手。
“多谢朱老板抬爱。”
“只是我这人愚笨,只想专心练拳,并无他想。”
院内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朱老四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那双三角眼里透出森然的寒意。
他盯着陈秀,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我朱四熊看得起你,才跟你说这番话。”
“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差役,别他娘的动什么歪心思。”
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陈秀的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要是让我知道,你以后敢倒向刘家那边……”
“我定要让你知道,这铜水湾,到底是谁说了算!”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几名精壮汉子,齐刷刷地“锵”的一声,右手同时按在了腰间的刀柄剑柄上。
刀剑半出鞘,在清冷的月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一股凶悍暴戾的气势,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
陈秀清淅地感知到,这几人,观其气血,竟然全都是入了明劲的武夫!
这已经是威胁!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这些人未必真敢光天化日杀一差役队长,但是却未必不敢做些什么。
在这铜水湾地段,朱老四就是一方恶霸,掀人摊子、抢人渔获,那是常有的事!
陈秀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指节微微捏紧。
见陈秀没有顶嘴,朱老四冷哼一声,似乎对陈秀的“识趣”感到满意。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陈秀一眼,那眼神,就象在看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蝼蚁。
“我们走!”
他大手一挥,转身便带着一众手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巷子重新恢复了死寂。
直到那股凶悍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陈秀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骤然拧紧了眉头。
“这群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差役服。
这身在寻常百姓眼中代表着官府威严的衣服,在那朱老四眼里,却连个屁都算不上。
恐怕在他眼中,自己这种无权无势的寻常人等,不过是路边的草芥,可以随意践踏,随意揉捏。
“明劲”
陈秀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自己如今,终究还只是个明劲武夫。
面对一个暗劲高手带着数名明劲武夫的威逼,始终少了那份一言定乾坤的底气!
“若我已是暗劲,甚至化劲”
“他朱老四,还敢如此猖狂地闯进我的院子,指着我的鼻子威胁吗?”
不会!
他不敢!
实力!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不够!
陈秀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厉色。
那朱老四临走时眼中的轻篾与威胁,象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很不舒服。
“必须尽快突破!”
“非得挣断这身枷锁,争回这口底气不可!”
他猛地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心中一股压抑许久的豪气与杀意,如火山般轰然喷发。
游龙丝也在经脉之中,缓缓深入,开始一点点刺入明暗劲力交界的瓶颈,那仿佛城墙一般的关隘!
武道一途,不进则退。
在这人命如草的乱世,唯有力量,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