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抚了抚袖口,对身边武士低语几句,武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后,隐入阴影,显然是去探查或传递消息了。
顾冥烟将宋玉致的细微举动尽收眼底,心中警铃微作。
“大元长公主,”顾冥烟开口,声音已彻底平稳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夜宫中生变,让贵使受惊了,逆党猖獗,朕自会肃清。贵使远来是客,还请先回驿馆歇息,待朕处理完眼前杂务,再行设宴压惊。”
宋玉致优雅颔首,面上看不出丝毫不满或好奇:“陛下言重了,刺客悍猛,陛下受惊,我等亦感同身受,陛下且先处理国务,我等告退。”她行了一礼,带着大元使团众人从容退去。
与此同时,京城隐秘别院。
烛火摇曳,映照着室内三人苍白的面容。
司灵缩在椅中,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却仍在微微发抖,她脸上有烟熏的痕迹,发髻散乱,华丽的宫装沾满了灰尘和血渍,那是沈珏的血。
沈珏坐在她对面的榻上,赤裸的上身缠满了绷带,左臂、右肩、后背共有五处刀伤,最深的一处几乎见骨。
十一,正在为他清洗伤口、上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沈珏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
“你们是谁?”沈珏的声音沙哑,却依然冷静,“为何救我们?”
十一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处理伤口。
房门被推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依然戴着那张平凡的面具,但已换了一身干净的墨色常服。他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热茶和简单的吃食。
司灵看到他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
虽然面容完全不同,但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
是他救的我们?
苏扬将托盘放在桌上,看向沈珏:“沈少卿伤势如何?”
沈珏打量着眼前之人,眼中闪过深思:“皮肉伤,无碍性命。阁下是?”
“救你们的人。”苏扬淡淡道,“也是不想让大乾新帝的阴谋得逞的人。”
沈珏瞳孔微缩:“你究竟知道什么?”
苏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夜色:“今夜刺杀,看似是冲着大周女帝去的,实则一石三鸟。其一,若刺杀成功,大周必乱,大乾可趁虚而入;其二,若刺杀失败,司灵公主和沈少卿死在混乱中,便可嫁祸给大周,给大乾出兵的理由;其三”
其三,试探出自己的虚实,顺便做掉自己!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无论成败,沈少卿都必须死,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沈家与太子的关系,你姐姐沈清雅如今在司澜手中的处境司澜不会留你这个隐患活着回大乾。”
沈珏的手猛地握紧,绷带下渗出血迹。
司灵失声道:“皇兄他他真的”
“司澜弑父杀兄,囚禁生父,逼迫亲嫂,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苏扬的声音冰冷,“沈少卿,你以为他是真心派你来接司灵回去?不,他是要借大周的手,或者借这场混乱,除掉你们两人。”
室内陷入死寂。
良久,沈珏才缓缓开口:“阁下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们需要合作。”苏扬直视他的眼睛,“司澜的野心不止于大乾,他勾结羌勇,暗中与大元某些势力往来,目标是大周,是天下,而他并非明君!你我,无论出于何种立场,恐怕都不愿看到那样的一天到来。”
“合作?”沈珏苦笑,“我如今自身难保,沈家全族性命皆系于司澜一念之间,我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很多。”苏扬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司澜在大周有暗桩,而且地位不低,我需要知道是谁。作为交换,我会保证你和司灵的安全,你们暂时没办法回去大乾,大周亦容不下你们,大元恐怕也不会自讨麻烦去帮你们,现在只有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沈珏却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苏扬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烛火下,那张俊美而冷峻的脸完全显露,虽然消瘦了些,虽然眉宇间多了风霜,但那五官,那气质,不是什么冒牌货,长得相似就可以取代的。
“苏扬?!”司灵惊呼出声,从椅上猛地站起,毯子滑落在地。
沈珏也倒抽一口凉气:“摄政王你果然没死。”
“死过一次的人,就不会轻易再死了。”苏扬重新戴上面具,“现在,沈少卿可以相信我的诚意了么?”
沈珏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波涛汹涌,苏扬没死,这意味着什么?大周甚至于天下的局势都将彻底改变,而自己现在确实没有办法。
“你要我怎么做?”沈珏最终问道。
“第一,告诉我司澜在大周的所有暗桩,尤其是宫中之人。第二,配合我演一场戏。第三”苏扬看向司灵,“保护好她,无论发生什么。”
“这是自然。”沈钰看向一旁的司灵说道,“只要沈某一息尚存,必护公主周全。”
苏扬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我有一事不解。以司澜这般不择手段、行事狠绝的性子,既能做出弑兄囚父、强占兄嫂之事,为何对付大周,却要如此大费周章,非得寻个‘师出有名’的借口?这不像他的风格。”
沈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再暴戾的君王,登基之初,也非毫无钳制,先前收服羌勇,朝中武将大多支持,认为是开疆拓土、震慑边陲的好事,所以他能迅速调动大军,雷厉风行,但大周不同。”
他看向苏扬,眼神意味深长,“因为你的镇北军威名犹在,更因为你苏扬虽‘死’,余威尚存,朝中不少老将、文臣,甚至是部分宗室,反对轻易与大周开战,认为劳民伤财,胜负难料,恐动摇国本,司澜根基未稳,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所以才不得不做些表面文章,设法制造一个‘不得不战’的由头,堵住悠悠众口。”
苏扬眼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原来如此,暴君,也需看人下菜碟。”
“你们暂时先住在此处,此处绝对安全,没人可以查到你们的踪迹。粮食、药物、衣物,十一会定期送来,其余的事,我会想办法,若有急事,或我需要联络你们,会通过十一。”他指了指一旁始终沉默如影的护卫。
“十一,”苏扬吩咐,“他们的安全,交给你了。”
十一抱拳,无声领命。
苏扬不再多言,对沈珏略一颔首,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只留下司灵,沈钰两人。
沈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见过他?”
司灵一愣,想起之前小院中的那一晚,她有些不自然,“是,我早就知道他没死,早就见过他。”
“你喜欢他什么?”
司灵没想到一向稳住的沈钰会这么问,有些尴尬,却看到他眼神坦然,“我也不知道,我见到他就”
剩下的话,她没有继续说,因为在沈钰眼中,她看到了一抹落寞。
沈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低声道:“现在的他,心里装的是天下,是生死大局,儿女私情恐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角。”这话像是在对司灵说,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司灵咬着嘴唇,没有反驳,她何尝不知?只是情之一字,若能随心控制,又怎会叫人心乱如麻。
大乾皇宫中。
夜色渐黑,司澜看着眼前的沈清雅,露出一抹戏谑。
“小雅,你就是这么服侍朕的?像个木头人,怎么?要朕主动?”
说着
沈清雅,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此刻她眼尾泛红,忍着羞耻。
这一幕落在司澜眼中却别有一番风味。
他贴近她耳边,吐出更加露骨而残忍的命令,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和一种折磨人心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