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以神鬼手段送达、蕴含着庞斑滔天魔意的战书，如同一块万钧巨石，沉甸甸地压在郭府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尽管辩机表现得云淡风轻，甚至带着一丝见猎心喜的兴奋，但郭靖、黄蓉、乔峰等人却无法如此轻松。
静室的门紧闭着，辩机已然开始调整状态，准备迎接那场关乎生死与道统的巅峰之战。而静室之外，压抑和担忧的气氛几乎凝成了实质。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能打！”鲁有脚在院子里烦躁地踱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那庞斑是什么人？是魔师！是陆地神仙！大哥……木少侠虽然武功通神，但毕竟……毕竟那庞斑数十年前就已无敌于天下，如今魔功不知又精进到了何等地步！此战太过凶险，万一……万一有个闪失……”
他说不下去了，但那个可怕的后果，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木尘如今已是襄阳乃至整个中原武林抵抗外侮和魔道的精神支柱，他若败亡，所带来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刚刚因为蒙古退兵而凝聚起来的士气和希望，恐怕会瞬间崩塌。
朱子柳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叹道：“鲁长老所言，不无道理。庞斑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其‘道心种魔大法’诡谲难防，防不胜防。木少侠虽强，但终究是正大光明的路数，对上这等无所不用其极的魔功，难免吃亏。若能避其锋芒，从长计议，方为上策。”
连一向沉稳的郭靖，此刻也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他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木少侠于我襄阳，于天下，皆有再造之恩！我等岂能眼睁睁看他独身赴此死局？纵然那庞斑是铜浇铁铸的魔神，我郭靖也要去碰上一碰！”
他身上猛然腾起一股磅礴刚猛的气息，那是经过辩机易筋经内力洗练后，更加精纯浑厚的九阴真气与降龙掌意。显然，他是真的打算不顾一切，哪怕螳臂当车，也要与辩机同往。
“靖哥哥！”黄蓉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她虽也忧心如焚，但尚存理智，“你冷静些！木少侠方才说得明白，此等层次的战斗，我等在场非但无益，反而会成为累赘！那魔功最擅惑人心神，你若被其魔意所趁，岂不是让木少侠分心？”
乔峰虎目含威，声音如同闷雷：“大嫂说得对！大哥既然决定单挑，自有他的道理和把握！我等贸然插手，只会乱他心神！我相信大哥！”他虽然也担心，但骨子里对辩机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那是源于聚贤庄并肩、以及见证其一次次创造奇迹所积累的绝对信心。
“相信？拿什么相信？！”鲁有脚猛地停下脚步，瞪着乔峰，“乔帮主！我知道你敬重大哥，可这不是江湖义气的时候！那庞斑……”
“够了。”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争论。
是一直沉默旁听的小龙女。她白衣胜雪，面容清丽无波，仿佛周遭的焦虑与争执都与她无关。她看着众人，淡淡地道：“木前辈既已决定，你们在此争论，又有何用？除了徒增烦恼，扰乱他的清静，还能改变什么？”
她心思单纯，想法也直接。既然木前辈说了要去，那便去。既然他说了不用帮，那便不帮。信任，便信任到底。
杨过站在小龙女身边，握着她的手，眼神复杂。他既敬佩辩机的实力与担当，又深知庞斑的可怕。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他知道，在这种层面的对决面前，他同样无能为力。
黄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木少侠说得对，此战关乎道统，必须单挑。庞斑心高气傲，既然公开约战，以他的身份，应当不至于设下埋伏或者让麾下围攻，那会损了他的魔师威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了解庞斑如今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而木少侠他……虽然深不可测，但终究年轻……”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辩机崛起太快，实力虽强，但底蕴或许不及庞斑那等修炼了数十年的老魔头。这种巅峰对决，一丝一毫的差距，都可能决定生死。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辩机缓步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身青衫，气息内敛，面色平静，仿佛刚才众人激烈的争论他全然未曾听见。
“大哥！” “木少侠！”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辩机目光扫过众人写满担忧的脸，微微一笑：“不过是一场切磋而已，何须如此紧张？”
切磋？众人面面相觑，那战书上“既决生死”四个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木少侠，”郭靖恳切道，“此战关乎重大，是否再考虑……”
“不必考虑了。”辩机摆了摆手，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此战非打不可。不仅是为了应对庞斑，更是为了……了却我自身的一桩因果。”
他目光深邃，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波澜壮阔的洞庭湖，以及湖面上那轮即将圆满的明月。
“我的道，需要在极致的压力下，方能更进一步。庞斑，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磨刀石。”
他看向郭靖、乔峰等人，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你们未来的路还很长，将要面对的，或许比庞斑更加可怕。若连这一关我都过不去，又如何带领你们，去应对那冥冥中更大的危机？”
更大的危机？众人一怔，是指蒙古？还是……木少侠之前隐约提及的“天外”之事？
辩机没有解释，他拍了拍郭靖的肩膀，又对乔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庞斑想以我证他的魔道，我又何尝不想借他之手，磨砺我的佛心？”
他语气中的那份从容与自信，仿佛具有某种感染力，让众人焦躁的心情莫名地平复了几分。
“我离开后，襄阳便交给你们了。”辩机最后叮嘱道，“记住，无论洞庭湖一战结果如何，你们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停。《武道真解》的编撰，武院的发展，抗蒙大业的推进，这才是根本。”
说完，他不再多言，对众人微微颔首，便转身向着府外走去。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青衫磊落的身影，在众人复杂难言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坚定地，走向那未知的、却注定要惊天动地的战场。
能不能不打？
答案已然揭晓。
这一战，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