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戊,他本就是凉薄自私之辈,你早该看清。”
巴戊语塞,喉间堵着郁气,狠狠捶向榻边的矮几。
“此獠奸佞诡诈,半分信义全无,断不可信!”
纪薄倾对姬凤亦是满心不忿,却仍按捺心绪劝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如今已然脱困,他所言真假,本就无关紧要。”
巴戊胸口起伏,却知这话在理,只得咬牙啐道:“这般鼠目寸光,日后必难成大器!”
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紧盯纪薄倾。
“家主,苏欢的弟弟苏景熙害我至此,此仇不共戴天!还请家主为我出手!”
纪薄倾眉峰微蹙。
这事说起来轻易,做起来却步步荆棘。
他这两日在帝京暗查,早已摸清局势棘手。
一来苏景熙终日驻守军营,戒备森严,无从下手;
二来苏欢手段果决,姐弟几人根基深厚,靠山遍布朝野。
真要动了苏景熙,哪怕是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纪薄倾虽傲,却绝非愚钝之人。
若要付出惨重代价,他断不会行此不智之举。
———纵使在东胡可汗面前难辞其咎,也强过被困帝京任人宰割!
他心中已有退意。
“你的怨气我懂,但此处乃他人地界,行事需步步为营。”
“若再出纰漏,恐不是割地赔款便能了结的。”
这番半劝半警的话,如冷水浇头,让巴戊瞬间清醒。
是啊!
为赎回他,东胡已然被敲榨了巨额财帛,若再出事,他还有何颜面回去?
“难道就这般忍了?”
他如何甘心!
纪薄倾缓声道:“放心,离返程尚有几日,我会伺机而动。”
“即便取不得苏景熙性命,也必让他付出些代价。余下的,日后再图长远,你看如何?”
大牢。
昏暗潮湿的牢房内,颜覃手脚镣铐缠身,蜷在角落苟延残喘。
他发髻散乱,囚服上新旧血迹交叠,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霉腐气息。
嗒,嗒。
狱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颜覃浑身一颤,如惊弓之鸟。
他惊恐抬眼,拼命往墙角缩去,头颅不住摇晃,满眼抗拒。
“不、不要”
狱卒在牢门前站定,手中托盘里,是一碗黑褐色的糊状之物。
“喂,该进食了。”
看到那碗东西,颜覃浑身筛糠,眼底翻涌着绝望——
这几日,狱卒每日都会送来这“肉羹”,逼他下咽。
他曾拼死抗拒,却被硬生生掰开嘴灌下,几颗牙都被打落。
每次下咽,他都会剧烈呕吐,直至胆汁耗尽。
可这折磨,日日如期而至。
生不如死!
颜覃膝行跪地,连连磕头:“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端托盘的狱卒啐了一口,不耐道:“少废话!识相点自己吃,免得我们动手。”
他蹲下身,将碗递到颜覃面前,忽然嗤笑一声:
“颜大人,你这又是何苦?”
“不过一碗肉羹,怎就吓得魂飞魄散?”
颜覃正要后退,却被狱卒死死按住肩膀。
“其实你也不必怕,这碗里的,压根不是你儿子的肉。”
什么!?
颜覃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冀———莫非是暗中有人搭救?
狱卒却慢悠悠道:“你还不知晓吧?那秦铮,根本就不是你的亲骨肉!”
颜覃如遭雷击,呆愣当场:“你、你胡说什么?”
狱卒叹口气,语气竟带了几分怜悯:
“你老家的人都招了,当年你送走的亲儿,没多久就夭折了。”
“他们怕你迁怒,便从外面抱了个孩子,谎称是你的骨肉,也就是如今的秦铮。”
“那时你已金榜题名,前途无量,他们得罪不起,只能用这法子保家族富贵,倒也情理之中。”
“不可能!”
颜覃厉声嘶吼,额角青筋暴起,竟挣脱了狱卒的钳制。
狱卒起身退后,将碗往地上一搁,耸肩道:
“这事儿在外面都传开了,你不信?”
“难怪我瞧着秦铮与你半点不像,原来竟是冒牌货!”
颜覃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无法置信。
狱卒见状,又道:“你也不必伤心,你老家的人因你获罪,也算是报应不爽。”
“若非此事,谁会去查你老家,又怎能揭穿这惊天秘密?”
颜覃早已听不进这些,满心都是荒诞与愤怒。
狱卒摇摇头:“信不信由你,从明日起,这‘肉羹’就停了。”
“牢饭虽粗,总比吃这不明不白的东西强,是吧?”
说罢,他踢了踢碗,转身离去。
颜覃忽然嘶哑开口:“站住!”
狱卒回头。
颜覃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我要见陛下!我有要事启奏!”
明昭殿。
姬帝半倚龙榻,苏欢正为他诊脉。
“陛下近日操劳过度,按先前的恢复情形,今日本可减些药量。”
苏欢轻蹙眉尖:“如今看来,只得再推迟几日了。”
姬帝轻叹一声:“朕这几日确是乏得很,夜里也总难安睡。”
苏欢颔首:“那便添些安神的药材?”
她心中清楚,这药治标不治本,近来朝堂诸事繁杂,换谁也难安寝。
姬帝却点了点头:“也好。”
话音刚落,殿外宫人匆匆来报。
“陛下!前廷官员颜覃求见,言称有绝密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