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眸底掠过一抹怜悯,没藏住几分揶揄。
“主子不是令你盯紧凤王府动向?怎的混上这验尸的营生?瞧你这一身风尘,倒像是”
念及同属暗影卫的情分,冷傲把后半句“灰头土脸”咽了回去,可嘴角勾起的弧度,冷翼想装瞎都难。
冷翼懒得与他掰扯,干脆将方才的见闻细细道来:“尸首我验过了,是被玄铁三棱刺正面贯喉而亡。蹊跷的是,尸身无半分缠斗痕迹,瞧着竟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可能!”
冷傲眉峰一蹙,“那护卫是颜覃的心腹,一身武艺深藏不露,绝非庸碌之辈,寻常人怎可能近身突袭,还杀得如此干脆?”
谈及案情,冷翼神色凝重了几分。
“我反复查验过,那玄铁三棱刺该是五丈之内出手。
以他的身手,唯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当时心神失守,要么是见了动手之人,惊得忘了反应。
想来,该是熟人作案,才让他这般不设防。”
冷傲缓缓颔首,转头望向端坐窗边的魏刈:“主子以为如何?”
魏刈抬眸,声线淡漠:“那枚玄铁三棱刺,带来了么?”
“是。”
冷翼从怀中取出锦盒,双手奉上。
魏刈打开锦盒,一枚寸许长的玄铁利器静静躺在其中。
棱刺锋利,镖头寒芒毕露,干涸的血迹凝在凹槽处,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这般工艺,倒算得上精良。”
冷傲瞥了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讶异。
魏刈眉梢微挑。
“仔细瞧瞧,当真不觉得眼熟?”
这话一出,冷傲与冷翼齐齐怔住。
冷翼更是心头犯疑———
他方才查验尸首时,对这三棱刺反复端详,特意妥善收好,怎的半点印象都无?
冷傲盯着锦盒中的利器,眉心拧成川字。
冷翼按捺不住追问:“主子莫非先前见过这物件?”
魏刈摇头:“未曾。”
“那”冷翼愈发不解,既然没见过,何来“眼熟”之说?
忽的,冷傲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眸中满是惊色。
“这玄铁的质地与淬炼手法,绝非俗物。
难道是出自锦城铁矿?”
“锦城铁矿!”
冷翼下意识接话,话音未落便慌忙收口,眼中仍是难以置信,“这、这未免太过巧合!”
他自然知道锦城那座神秘铁矿。
先前主子曾亲自前往查探,后来不知为何,此事竟不了了之。
这些年风波不断,众人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
若非主子提及,他便是再看三日三夜,也不会将这三棱刺与锦城铁矿联系起来。
此刻再细瞧,只觉处处透着诡异!
魏刈指尖摩挲着三棱刺的棱边。
“锦城铁矿锻造的弓弩,工艺精巧,形制独特。这枚玄铁三棱刺,与那铁矿出品的暗器,确有几分相似。”
冷翼与冷傲对视一眼,皆是心头一凛。
主子既这般说,便是已然确认!
“可锦城铁矿的暗器,除了矿主本人,旁人怎会持有?”
冷傲仍是不敢置信,“若真是铁矿出品,那死者莫非是死于矿主之手?”
“姬鞒早已被流放边疆,怎会有余力操控此事?”
冷翼百思不解,“若不是他,谁还有这般能耐?”
雅间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窗外的风声掠过。
魏刈抬手举起玄铁三棱刺,夕阳的余晖落在棱刺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忽而勾了勾唇角,语调淡然。
“或许,他是死于自己人之手呢?”
冷翼愣了一瞬,骤然睁大眼睛:“主子的意思是,动手之人,竟是凤王府”
他实在难以理解。
“可那护卫是颜覃的得力干将,跟随多年,为何要痛下杀手?”
“也算不上多年。”
冷傲沉吟片刻,冷静开口,“颜覃离宫开府不过数载,府中下人皆是彼时招募。
何况,越是心腹,越需谨言慎行。
一旦犯下过错,下场往往比旁人更惨。”
冷翼迟疑道:“可”
他看向魏刈,声音压低了几分,“若是凤王府之人动手,他们怎会有锦城铁矿的暗器?
这岂不是说明,那铁矿其实———”
魏刈薄唇微扬,打断了他的话:
“我何时说过,那铁矿是姬鞒的产业?”
即便当初递到姬帝御案上的密折,罗列了诸多线索,他也从未直言此事。
所有的定论,不过是旁人基于证据的推测罢了。
当年姬帝偏袒姬鞒,刻意忽略了那些蛛丝马迹,才让此事搁置至今。
不成想,今日竟以这般出其不意的方式,撕开了缺口!
冷傲思索良久,仍是觉得蹊跷:“可先前的诸多痕迹,皆指向姬鞒。而且,锦城铁矿的确是由他的旧部打理”
“他的旧部,就一定效忠于他?”
魏刈将玄铁三棱刺放回锦盒,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眉眼疏淡,语气平静无波。
“便如颜覃,谁又能断定,他真正效忠的主子,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