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敛去眉间思绪,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笑意。
“这般顺遂,自然是最好不过。”
见她全然不见忧色,钦敏郡主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目光扫过周遭散落的各式锛凿,瞧了半晌,终究没参透这些物件要如何拼凑。
“此事繁琐至极,唤匠人来做便是,何苦要自己费这般力气?”
苏欢手中捏着一把细锉,闻言动作微顿:“倒也无妨。一来有些物料难得,二来我近来无甚俗务缠身,得空慢慢琢磨便是。”
钦敏郡主心底暗忖,苏欢要做的绝非寻常轮椅。
瞧着那些看似无用的零碎物件,定有别样妙用。
她既这般坚持,自己也不必多劝,由着她便是。
“出自苏二小姐之手,定然不是凡品。”钦敏郡主啧啧称奇。
苏欢浅浅一笑,并未否认。
实则除了轮椅,她还在赶制一对仿生肢。
——这才是她这般劳心费神的真正缘由。
眼下条件简陋,许多珍稀材料匮乏,苏欢只能在细节处反复打磨,力求用度趁手。
钦敏郡主在旁看了半晌,只觉枯燥无味,实在不解苏欢何来这般耐性。
索性转身寻苏芙芙一同习字,倒也有趣些。
谁知连看苏芙芙写了三页字帖,那字迹竟愈发工整隽秀,较之往日判若两人。
钦敏郡主嘴角微抽,眼看苏芙芙还要铺纸再写,连忙出言阻拦:“芙芙,你这练字也需劳逸结合,莫要累着了,不如歇歇?”
苏芙芙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眸子眨了眨。
——可我今日的课业还没完成呢!
钦敏郡主轻咳一声,故作镇定:“你这字已然不错,拿来我瞧瞧,看是否有精进之处?”
苏芙芙闻言,立马哒哒哒跑去取来字帖,双手捧着递上前,小脸上满是期待。
——前日三哥还说我笔画僵硬,今日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这几日三哥早出晚归,无暇指点她练字,正好让钦敏郡主品鉴一番。
苏芙芙仰着小脸,眼巴巴望着她。
钦敏郡主被这期待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虚,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放心,我可比你三哥宽容多了。你的字——”
目光落在纸上那笔锋凌厉的楷书上,钦敏郡主话音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反复瞧了数遍,才试探着问道:“这当真是你写的?”
苏芙芙用力点头,小脑袋如捣蒜一般。
——正是我写的呀!郡主姐姐快说说,可有进步?
钦敏郡主喉结滚动,深吸一口气,盯着字迹斟酌良久:“你这字确有长进。”
苏芙芙连忙往前凑了凑,小手比划着:“那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我定要勤学苦练,下次让三哥大吃一惊!”
想起自己那手潦草字迹,钦敏郡主脸颊发烫,心虚地咳嗽一声:“芙芙年纪尚幼,能写成这般已是难得,不必过于苛求自己!”
苏芙芙眼神带着几分疑惑——当真已经很好了?
钦敏郡主眼神闪烁,将字帖仔细叠好递还:“拿回去吧,你三哥见了,定会满意。”
再看下去,自己那点笔墨功夫可就无处遁形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府中尚有要事,流霞酒肆送的佳酿应当快到了,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访!”
话音未落,钦敏郡主的身影已如风般掠出庭院。
原地的苏芙芙一脸茫然,下意识望向苏欢。
苏欢头也没抬,手中锉刀不停:“她平日不肯用心练字,今日这般,也是情理之中。”
刚踏出远门的钦敏郡主脚步一个踉跄,险些崴了脚。
苏芙芙似是猜到了什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字帖。
——我写的,当真有这般好?
苏欢好心提点:“放心,你三哥的标准,与她不同。”
就芙芙如今的水准,还差着些火候。
苏芙芙:“!!!”
凤王府。
姬凤猛地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头,俊朗的面容满是惊怒:“你说什么!他去了何处?”
长随垂首躬身:“流霞酒肆。据探报,他一早便独自出门,径直前往酒肆,独坐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缓缓离去。”
哗啦一声,姬凤一把扫落案上卷宗,脸色冷若冰霜:“他究竟想做什么!?”
昨夜他再三叮嘱,让纪薄倾切勿轻举妄动,谁知对方竟全然不当回事!
不愿易容遮掩便罢了,如今竟敢大摇大摆出入流霞酒肆!
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岂非要惹出天大的麻烦?
“他莫非真以为帝京无人识得他?”
这纪薄倾,当真是自负过了头!
即便东胡与帝京相隔万里,也难保万无一失!一旦身份败露后续之事更是棘手!
长随低声劝慰:“殿下暂且宽心,他只是在酒肆小坐片刻,并未有出格之举”
姬凤冷笑一声:“他顶着那张脸在帝京四处游荡,便是最出格之事!”
这帝京藏龙卧虎,若有人执意追查,纪薄倾根本无从遁形!
姬凤揉着发胀的眉心,正欲开口,长随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愈发烦躁:“殿下,还有一事她得知纪薄倾抵京的消息,想要与他一见。”
姬凤动作一滞,缓缓抬眸,目光冰冷刺骨:“本王先前的吩咐,你们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长随心头一紧,当即单膝跪地,浑身紧绷:“殿下明鉴!属下已然将殿下的意思如实转达,她起初也应允了,只是许是因纪薄倾之事,才改了主意。毕竟、毕竟”
他压低声音,迟疑道:“毕竟她体内的蛊毒尚未根除心存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姬凤沉默不语。
长随顿了顿,继续道:“听说生死蛊若不能及时彻底清除,对身子损伤极大,轻则折损寿元,重则恐有性命之忧,否则她也不会这般急切”
姬凤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毫无波澜:“你倒是颇为替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