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敏郡主满眼赞叹,“果然是你!竟一猜即中!”
她单手支颐,脑海中又浮现刚才的光景。
“我刚才去流霞酒肆,本想给我父王挑几样京中特产,好让他带回边疆。谁知刚进一楼,就撞见了纪薄倾。”
“他独自靠窗而坐,瞧着没带随从,桌上摆着一壶雨前龙井,茶盏却纹丝未动,分明没碰过。”
“他的心思也不在茶水上,反倒频频抬眼打量店内动静依我看,定是冲你来的!”
苏欢听毕,缓缓颔首。
“传闻纪薄倾身为东胡新任家主,在漠北地位尊崇,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向来锦衣玉食,奇珍异宝见得多了。”
“怎么会为一壶茶,贸然现身帝京市井?”
稍加思索便知,此人必是另有所图。
钦敏郡主深以为然,“可不是嘛!就算他真好奇这茶饮,只需一声令下,有的是人争先恐后奉上,何需亲自跑一趟?”
她蹙眉凝思,半天也摸不透纪薄倾的用意,转头望向苏欢,满脸困惑。
“可你与他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他为何偏偏盯上你?”
“他来帝京不过数日,怎会这般精准找到你?”
苏欢并未即刻作答,反倒挑眉打量了她两眼。
钦敏郡主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为何这般瞧我?莫非我脸上沾了什么?”
“那倒没有。”苏欢话锋一转,“只是讶异,你竟一眼认出了他。”
“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且是数年前的旧事了”
钦敏郡主恍然大悟,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我认人的本事,向来百无一失!”
别说纪薄倾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便是寻常路人,她也能过目不忘,人海中一眼揪出。
“他好像也认出我了,刚瞥见我就侧身避开,想来是怕我记起他的身份?”
钦敏郡主指尖轻叩桌面,若有所思,“可惜啊,我这记性太过灵光,想忘都难。”
苏欢眸色微动。
钦敏郡主见她不语,不由追问,“怎么?我说得不对?”
苏欢缓缓摇头,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兴味,“你方才说,他一见到你,便刻意避开了?”
“正是!”钦敏郡主重重点头。
苏欢缓声问道,“他此次来帝京,竟敢以真容示人,除了姓名未改,毫无伪装。既如此,为何偏偏要避开你?”
钦敏郡主一时语塞,眼睛陡然睁大,“对啊!他既敢这般大胆,为何独独怕撞见我?难道”
“他以为帝京无人识得他,却没料到会遇上我,一时慌了手脚?”
“云城之战后,镇北侯率军回京述职,恰逢你生辰,此事稍加打探便能知晓。”苏欢慢条斯理道,“更何况,他们此行肩负重任,行事必定谨慎,怎会忽略这般重要的细节?”
钦敏郡主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一时有些发懵,兀自喃喃,“是啊,以他的身份,冒险来帝京,定然早有部署。我这几年一直留在帝京,他不可能想不到会遇上我”
心中满是不解。
苏欢却轻轻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位东胡家主,倒真是个妙人且看得出来,他的确没忘了你。”
钦敏郡主听出她话中有话,正要细问,便听苏欢又道,“至于我与他,并非毫无瓜葛。云城一战,景熙一箭射中巴戊,才酿成今日局面。”
苏欢随意将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语调平淡从容,还带着几分调侃,“听闻前日,东胡使团在集英殿吃了大亏。纪薄倾怕是连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一并记恨上了。”
钦敏郡主仔细思忖,觉得此事极有可能,“可不是嘛!我听说他当年回归东胡后,但凡以前欺辱过他的人,全都被他赶尽杀绝,亲友也未能幸免,手段极其狠戾”
她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实在不是易与之辈。”
忽然想到什么,她紧张问道,“那他会不会对景熙不利?今日敢去流霞酒肆打探消息,谁知道明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苏欢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郡主一片好意,我与景熙心领了。不过郡主不必过分担忧,这里是帝京,纵然他有通天本领,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就算他对景熙心存杀念,动手之前,也得掂量掂量帝京的规矩。”
钦敏郡主思索片刻,点头道,“也对,这里是帝京,不是东胡的地盘。”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多加警惕为好。”她语气变得郑重,“别的不说,他最擅巫蛊之术,若是中招,少不得要受苦。”
苏欢知晓她是真心担忧,心中一暖,颔首道,“郡主所言极是,我会多加留意。巴戊的事本已了结,只因他身体不适,才拖延了几日。”
“想来再过几日,他身子好转,拓拔可便会带着使团离去。”
到那时,即便纪薄倾不愿走,也没了留在帝京的理由。
钦敏郡主深以为然地点头,这才松了口气,“那就盼着他们早日启程!”
纪薄倾手段繁多,他多留一日,景熙他们便多一分危险。
“等他们走了,我父王与景熙他们,也该启程返回雁门郡了。”
苏欢微微垂眸,心中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纪薄倾好不容易来一趟帝京,怕是不会轻易离开。
抛开巴戊的事不谈,他心中定然还惦记着一个人。
———姬溱溱。
这二人的关系绝非寻常,如今恰逢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不见上一面,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