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薄倾瞧着姬凤,只觉此人行径诡异。
语气乖张,神色亦透着反常。
可他偏猜不透缘由。
“你巴巴寻来,就为说这桩事?”姬凤语气淡淡,眼底掠过一丝讥诮,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他抬眼扫了纪薄倾一圈,挑眉道:“看来你对魏刈,倒是颇为忌惮。怎么,如今你的对手,已不是那几位皇子了?一个魏刈,便让你这般束手束脚?”
姬凤脸色沉如寒潭。
他早已看透纪薄倾的性子———桀骜自负,独断专行。
便是说破嘴皮,也休想劝动此人。
纪薄倾却似嫌不够,又补了句:“姬鞒被流放之后,我还道你会专心对付姬修,如今看来姬鞒倒台,怕不是你运气好撞上的?”
这话刻薄至极。
姬凤忽然低笑出声。
“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本王言尽于此,你自便便是。只是记住,日后你若捅出篓子,休要拉本王垫背。”
这番对谈,早已耗尽他的耐心。
姬凤眸色一凝,又添了句:“还有一事———颜覃身上的蛊毒,当真与你无关?”
纪薄倾皱紧眉头:“无关。本主没那般闲工夫。”
姬凤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
其实他早已猜到这个答案,可亲耳听到,仍是难以安心。
未知之事,最是磨人。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亲随的禀报声:“殿下,流霞酒肆派人送来凝露药酿,说是上次的已然用罄。”
姬凤一怔:“又送了?”
“是。来人说,苏二小姐特意吩咐,再送两坛过来,供殿下调理腿疾。”
姬凤压下诧异,沉声道:“收下吧。”
“是。”
亲随退去后,姬凤敛了心神,转头便撞进纪薄倾审视的目光里。
“流霞酒肆?”纪薄倾眸色一动,“这不是苏欢的产业?”
他往前半步,语气带着质问:“你与苏欢,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让姬凤极为不悦。
他冷声道:“不过是两坛药酿,能有什么关系?她是医者,我是病患,仅此而已。”
这话句句属实,纪薄倾却不肯信。
“方才便觉你处处维护苏欢,原来竟是为了这药酿?”纪薄倾的目光扫过他的腿,眼底藏着嘲讽,“没想到,凤王殿下的人情,竟这般廉价。”
“纪薄倾!”姬凤低喝警告,“适可而止!”
纪薄倾耸肩:“不过是句玩笑,何必动怒?”
姬凤面色冷然,已然没了周旋的兴致:“今日无话可谈,局势紧张,本王不留你了。”
说罢,他转动轮椅,背对着纪薄倾,摆明了逐客的姿态。
纪薄倾也不愿自讨没趣,冷嗤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书房内霎时寂静。
姬凤的眉头却依旧紧蹙。
纪薄倾此人,日后必是个隐患
“殿下。”
亲随去而复返,见纪薄倾已走,便直接进了屋:“药酿已然收好,送酿之人不肯收赏银,属下已让他们回程了。这药酿该如何处置?”
姬凤揉了揉眉心:“照旧便是。”
“是。”
亲随应下,又迟疑道:“只是殿下,苏二小姐这般接二连三送来药酿,究竟是何用意?”
上次送的还没喝完,这次又添了两坛。
姬凤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医者救人,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亲随闻言,忍不住瞥了眼他的腿,脱口而出:“难不成,她要一直送到殿下腿疾痊愈?那岂不是———”
话未说完,他便察觉失言,额头冒出冷汗:“属下知错!”
姬凤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她既愿送,便尽数收下。”
他此刻无需拒绝,更何况他并不反感此事。
“属下明白。”
亲随松了口气,正欲退去,却听姬凤忽然道:“纪薄倾既已入京,让亲随盯紧了,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他靠近苏欢半步。”
亲随心中一凛,连忙应道:“属下遵令!”
苏府。
苏欢挽着衣袖,露出皓白手腕,正将研磨好的草药分门别类装好。
三月时节,桃花杏花竞相绽放,夜风裹挟着馥郁花香,添了几分甜润。
药香与花香交织,沁人心脾。
苏芙芙使劲碾了碾药碾子,见里面的白蔻已成细粉,小脸上满是得意,捧着药粉噔噔噔跑到苏欢面前。
———姐姐!芙芙磨好啦!
苏欢抬眼一瞧,含笑道:“不错,比上次磨得更细,入药后药效定能更佳。”
苏芙芙挺起小胸脯,收拾好东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她可是忙了一下午呢!
抬头望了望天色,已是夜幕低垂。
自回京后,姐姐许久没这般忙碌到深夜了。
苏芙芙拍了拍手上的药粉,凑到苏欢身边,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姐姐最近没什么病患呀,怎么突然这般忙?
光是药酿就泡了好几坛,还有不少药丸要制
苏欢正欲进屋,脚步忽然一顿,转头望向院外。
“冷烬?”
晚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
下一秒,一道劲瘦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苏二小姐。”
苏欢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带着几分兴味:“怎么,今日又有新鲜事要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