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德虎让从自己招募的乡勇中选人组建所领一哨,李长道并不意外,因为这是当初在县衙议事时便定下的。
也是此时组建新军队的常规操作。
因此时的将领看来,有同族、乡党关系为纽带的卒伍更有凝聚力,打仗的时候也更团结,能彼此信任,爆发出较高的战斗力。
对于训练时间不多、装备也相对较差的乡勇来讲,利用这种天然纽带关系增强战斗力就更重要了。
所以,秦德虎才让李长道等到各自熟悉的家乡募兵,并让他们率领自己招募的乡勇。
至于说李长道等都头、副都头,因此对所领乡勇掌控力超过他位校尉,在秦德虎看来并不是问题。
一则,就算李长道等人将所领乡勇变成唯其命是从的私兵,也只是一哨兵马而已——秦德虎作为校尉兼任都头,可是直领一都乡勇的。
二则,三个都头、四个副都头彼此相制,不可能威胁到他这个校尉的地位及威信。
更何况,四个哨正、十二个哨副都是他任命的,不出意外都算是他的人···
李长道很快挑选了四十四名表现较差,或是对他不甚服从的乡勇,交给了秦乙成。
虽然这些人是他招募来的,这么做似乎有点不负责,但乡勇营规则如此,他也没办法。
以后若方便,他会略照顾下这四十四名出自木鱼镇的乡勇。
随后,李长道对剩馀的一百四十九名乡勇进行整编、任命。
面对一支名义上并不属于自己的队伍,李长道自不会避嫌。
于是,整编之后,王定佐、刘广胜二人被他任命为伙长——另一个伙长按例由哨副兼任。
出自龙塘的剩馀十九名乡勇中,李宗钦带着九人组成一什,李长道准备放在身边当亲兵用。
李宗钧与另外八人则都被李长道任命为什长或伍长,剩下的职位,才是任命其他村寨有能力的人。
不过,在任命完所有职位后,李长道却道:“眼下你们的军职都只是试任,需在今后七日的训练中证明能力,方可转正。”
“若是有人能力不足,还不知努力弥补,即便是与我同村,七日后也莫怪我不讲情面,将他撤换掉!”
王定佐、李宗钧等十个刚得了军职的龙塘丁壮正高兴呢,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凛,有了很大压力——他们知道,李长道既然当众说出这话,必不是虚言。
这些人当即暗下决心,一定要在训练中努力提升能力,好好表现。
如此才能保住到手的军职,也不给龙塘村丢脸。
至于兵种的配备,李长道选择对三个伙进行混编——每伙都是由十名弓箭手、二十名刀牌手及二十名长枪手组成。
不过,如果有足够的训练时间,条件也允许,李长道会尽量将麾下乡勇训练得多能,也即是往精兵方面提升。
当李长道将所领一哨整编好时,太阳也快下山了。
这时一个略显瘦削的中年汉子过来了,向李长道一抱拳,道:“哨副秦丙文前来任职,见过李副都头!”
一听这个名字,李长道便想到了之前认识的秦丙升、秦乙成,不禁问:“秦哨副之前是校尉亲兵?”
为避嫌,军中多数时候都是将家丁称为某某亲兵,便是家丁本身,也喜欢自称亲兵而非家丁。
秦丙文道:“我眼下也还是校尉亲兵。”
“哦。”李长道恍然,秦德虎将家丁派来当哨副,就相当于半个监军了,他当即抱拳道:“以后这一哨的事务,便要请秦哨副多多协助了。”
秦丙文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道:“职责所在,属下会尽力的。”
李长道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秦哨副这便带人去领了帐篷,我们好早些扎下营帐。”
秦丙文问:“哪是属下所兼领的一伙?”
李长道指了指李宗钧所在的伙。
秦丙文当即带着这五十人前去领帐篷了。
没过多久,秦丙文便领来了十几顶行军帐篷——不出意外,李长道与秦丙文可以单独睡一个帐篷,其他乡勇则需十人睡一个帐篷。
除行军帐篷外,秦丙文还顺带领来了草席、草枕、木桶、木盆,以及麻布制作的薄被、毛巾等军营生活必须品。
这里面,席、枕、被、巾等自是一人一件,但木桶木盆则只是十人两个的配置。
其他一些物件配给也大抵如此——能公用的就少发,必须一人一件的才按人头配给。
这般军需配给,与后世军队肯定比不了,但对此时军队而言,至少是合格了的。
秦丙文让李宗钧等下发帐篷,他则对李长道道:“李副都头,乡勇营各哨需自己造饭,所以咱们还要再去领取粮食、柴薪、炊具等物。”
“粮食我亲自去领。”
李长道说完,便命令刘广胜这一伙人跟他走。
他来到大帐前,并未打扰秦德虎,而是向守在帐前的两名亲兵询问了番,便前往暂存粮食的地方,找到了粮官。
“副都头李长道前来领取一哨造饭所需粮食、菜蔬等物资。”
“原来是李副都头,久仰,在这册子上签名并按下手印就能领取物资了。”
粮官是个小眼睛的微胖中年人,看起来不象官吏,倒象是个商人。
李长道往册子上一看,只见打开的这一页写着一段关于物资的文本。
“今领取粟米二十八斤、杂粮面十八斤、猪油一两、菜油三两、时令蔬菜十斤、豆腐渣五斤、黄豆五斤,又领大铁锅、大铁罐、长柄铁勺···”
乍一看,里面的食材倒是不少,可量却都很少。
李长道看了不禁皱眉,问:“敢问粮官,这是一哨人几日的口粮?”
粮官道:“这么少,当然是一顿的了。不过从明日起,你们各哨便按天来领——你须得派人早些过来。”
李长道见这粮官说话语气不咸不淡,甚至有点不耐烦,心中微动,拿出了几角碎银塞到对方手里,笑道:“方才失礼,忘了问粮官姓名。”
粮官收了碎银,立马露出笑容,说话语气也热情了。
“在下姓黄,单名一个栋梁的栋,添为营中粮佐。李副都头对粮草配给有什么不解的,尽管相问。”
‘果然是给了钱才好办事啊,这才创建的乡勇营也不例外。’
李长道暗叹了声,便问:“请问这具体是多少人一顿的口粮?”
“一百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李长道皱眉,“可是我们一哨有一百五十一人呀?”
黄栋笑道:“李副都头难道要与那些大头兵一起吃饭吗?秦校尉说了,哨副及以上可以到后勤哨中吃饭,也就是咱们这边。”
“咱们这边可是请了大厨,开的小灶,手艺不比城中一些酒楼的大厨差呢。”
哨副及以上吃小灶?
如果是这样,每哨领一百五十人的口粮还多给了一份?
弄明白这些后,李长道却不禁对秦德虎感到失望。
之前看秦德虎一副要认真搞乡勇营的样子,再加之其履历确实不错,他下意识对秦德虎期待颇高。
可没想到秦德虎连与士卒同锅吃饭都做不到。
随即,李长道便联想到原身的边军经历——凉州边军中似乎也是从哨副级别的军官开始,便不与普通士卒同食。
也就是说,中层军官不与士卒同食大约是大雍军中一个习以为常的认知了。
‘想想也是,这可是封建时代,哪会随便一个将领就能做到与士卒同寝同食?’
‘真要这么容易做到,地球历史上一些名将做这事也不会被载于史书、兵书之上,作为名将典范了。’
回过神后,李长道便又问:“黄粮佐,今日毕竟是乡勇入营后的第一顿,是不是该吃好点?”
黄栋闻言露出惊讶之色,道:“李副都头,这配给的食材还不够好吗?有猪油、还有豆渣、黄豆——如今普通百姓家别说吃上这样的一顿饭,不饿肚子就不错了。”
“因今后要进行七日的训练,才有这样的配给。待七日之后,猪油、豆渣、黄豆这些可就不是顿顿都能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