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定礼的话,沉应昌、田万丰都一时皱眉。
随即田万丰道,“要不咱们拿些钱借给公中?等后面这几个场坊赚了钱,再通过公中还给咱们?”
沉应昌点头,“倒也是个法子。”
李长道却道,“何必如此——既然开办铁矿、铁场等场坊是为全村谋财富,那么便全村人都出钱。”
“可以我们全村一百三十七户都拿出一些钱来,以之为资金组建一个商号,而将要开办的铁矿、铁场等都放在该商号下面。”
“这样,既方便通过商号对铁矿、铁场等进行管理,将来赚了钱也可直接通过此番出钱所占比例进行分红。”
“我们可以将各家所出银钱占总数的比例称之为‘股份’,不仅可以按股份分红,将来哪家想再往里面投钱,也能计算着提升其股份。”
听了李长道这番话,三人都眼睛一亮。
田万丰鼓掌道,“这法子好啊,不仅解决了公中银钱不足的难题,还一下子把日后管理、分钱等问题都给解决了!”
王定礼也笑道,“确实是妙!”
沉应昌则道:“我曾听人谈论郡城、京城等大城中豪门、巨贾合伙做生意,似乎便是以出资比例化作股份。”
“没想到长道竟然也知道此事,还用得如此纯熟,看来当年你在军中当真是增长了不少见识。”
这世界已经出现股份概念了?
李长道听了略微惊讶,面上却是微笑着,算是“默认”沉应昌所说。
接着,几人开始合计他们几家各出多少钱合适——并非是越多越好。
一则,开办这些场坊并不需要那么多的激活资金,如果出的银钱太多,放在商号帐上便有点浪费了。
二则,他们出的多,占股就多,那么其他村民相对占股就会少太多,日后分红差距也会极大。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分红差距过大,日后一些村人可能不仅不会感谢他们这些领头的,反而会心生嫉妒、怨恨。
经过商议后,李长道家出资一千两,田万丰、沉应昌各自出自五百两。
王定礼当场问李长道借三百两银子,决定也出资五百两。
村里其他人家,只要肯将之前分得银钱拿出来,估计能凑个两千两左右。
五千两银子,不论是开办李长道说的几个场坊,还是前期招募流民,都足够了。
临到要“散会”时,田万丰语气有点古怪地道:“咱们是处处为所有村里着想,可只怕有的人不识好人心,不舍地拿钱投资。”
“那样,他们以后分红少,甚至没有分红,可就怪不得咱们了吧?”
沉应昌听了皱眉,道:“田老六,咱们商议半天你怎还不明白?私开铁矿这件事非得将龙塘所有人都拉进来一起办不可,一户都不能落下!”
“这不仅是为了村里人都富起来,也是为了咱们可以齐心协力,经营好这份产业。”
“所以,接下来,咱们要尽力劝说四姓族人多往这商号里投钱。如果有人目光短浅不肯投,咱们就算得罪人,也得以族长身份要求他们投钱!”
李长道也道:“表舅说得不错,咱们必须让村里所有人家都投钱,甚至尽量多投。”
田万丰听此,便道:“行吧,我会尽力劝的。”
王定礼见气氛不太好,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商号都有名字,咱们村集体入股这个商号该叫什么?”
李长道、田万丰闻言都看向沉应昌,毕竟表面看,这位是几人中最有文化的。
沉应昌笑道:“那还用想,自然是叫‘龙塘商号’。”
就这样,龙塘商号在龙塘村四姓话事人的小会中诞生了。
至于接下来,各姓话事人如何劝族人们投资商号,不必细表。
反正李氏这边是好办的。
李氏才七户,不算李长逸更是只有六户,如今其他几户又以李长道马首是瞻,自然李长道怎么说李长圭、李长在等便怎么做···
次日。
天方亮,吃过早饭的李长道便与沉应昌、沉应衡等七八人,骑着骡子前往县城。
同时王定礼、沉应天等人也会带着几辆骡车、驴车以及二十人的狩猎队前往县城,只不过他们主要靠双腿赶路,估计要比李长道等晚大半个时辰到。
此番龙塘村之所以出动这么多人,还分成两拨,自然是为了私开铁矿及招揽流民做准备。
这里面的事很多,如果只让一个人去办,不知得拖多久。
多个人分头去办,便要快上许多。
来到县城外,沉应昌道:“长道,你在三溪寨的那三十户佃户便由你自己招揽了。等招揽完,你再让应衡去县衙里,将落户的事给办了。”
“知道。”李长道点头,随即也忍不住提醒,“表舅要招揽帮咱们采矿的流民,最好都选那些拖家带口、老实本分的。”
“而且要先跟他们说明是去山里采矿,以及咱们给他们的待遇,免得以后生出事端。”
沉应昌笑道,“我明白,放心吧。”
说完,一伙人便分开了。
李长道带着王定佐、李宗钧来到城西的流民聚居地——其实就是流民在城郭附近搭的一片窝棚。
在县城及城郭,他们有机会赚取一点钱粮,甚至官府和有的大户偶尔还会施粥赈济。再不济,他们住在这边,乞讨、卖身也更方便些。
李长道看了看,发现城西这片大概有两三百个窝棚。
窝棚也不是那么容易搭的,因此一般一户流民都是住一个窝棚里。
也即是说,这里可能有两三百户流民!
李长道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小土坡,便道:“宗钧,开始吧。”
李长在四个儿子里,年纪较小的宗钧、宗铎性子都相对活泼些,其中宗铎偏好动,宗钧则偏话多,故而此番李长道带了宗钧过来。
李宗钧点头,便敲响了手里铜锣,然后扯着嗓子喊:“招佃户啦!东家保证下半年的口粮,只招三十户,有意的赶紧过来啦!”
李宗钧才喊一回,便有不少身影从窝棚里钻了出来,向小土坡观望。
因为天旱,城郭都缺水用,这些流民大多都蓬头垢面,与乞丐无异。
当李宗钧喊了第二回,流民才听清楚,顿时便都往小土坡跑来。
王定佐、李宗钧见状都露出了紧张之色。
这时候,李长道拿出风云棍站到前面,大喝道:“想当我家佃户的都排队——不守规矩的人我可不要!”
以李长道如今的体质,这一声大喝简直仿佛滚雷般,震得有些体弱的流民差点晕过去。
如此威势,自是强迫所有流民冷静下来,规规矩矩地在突破前排队。
李长道这才拿出个以木板当底托的书册,以及一支速写笔(可以看做中式羽毛笔),开始询问流民情况。
排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大汉,衣裳虽脏旧,身上也带着汗馊味儿,但发髻却不算乱。
“姓名?哪里人士?而今家中几口?”
中年大汉道,“我叫钟满仓,芠县板石镇三里沟人,如今家中有五口。”
李长道又问:“你多大年纪了?家中其馀人有多大年纪?可有什么手艺?”
钟满仓道:“我今年三十六了,妻子三十三,大儿子二十岁,大女儿十四岁,小女儿十岁。”
“我种田是把好手,还会编些竹器。我妻子女儿采桑、纺织都很拿手,儿子也很能干···”
“行了。”李长道打断钟满仓的话,“你家情况我已知晓,先回去等着,一会儿我了解完所有流民情况,再宣布招收哪三十家为佃户。”
“是,是。”
钟满仓连声应了,忐忑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李长道便通过类似的询问,将前排排队的所有流民户籍、能力等基本信息都记录了下来。
此时,并非所有流民都在窝棚区,也并非所有流民都愿意给人当佃户。
再加之有的人天生谨慎多疑,也不会冒然给不了解的人当佃户。
所以,最终到李长道这边排队诉说情况的流民只有一百多户。一个时辰不到,李长道便将他们的情况都问明并记录了。
然后他便从这一百多户流民种挑选佃户。
他在册子上列明了几个条件:
第一,当家人看着比较忠厚老实;第二,家中至少有两个健全男丁;第三,带有种田之外的其他手艺;第四,家中尚有女眷在;第五,家中人口不超过七个。
通过这些条件筛选出三十户人家后,李长道便道:“宗钧,敲锣,就说我要公布选中的佃户名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