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定礼清楚,不论怎么分,他王氏都不可能多占好处——王氏既不是龙塘村户口最多的,在昨夜抵御流贼之战中表现也比较一般。
再加之记着李长道杀恶虎替王定柏报仇的恩,他自是不会反对李长道的提议,当即也点头赞成。
沉应昌笑道,“好,那就按长道说的分吧——此事就由我来跟村人们讲清楚,免得有些人愚蠢眼红不懂事理。”
龙塘村因为四姓都重视村塾教育,所以百姓算是比较明理的了。
但沉应昌清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能指望所有人都通情达理。
为了避免某些人眼红说出不好的话寒了李长道的心,他必须出面用村正及沉氏的威望镇住那少数的愚夫愚妇。
田万丰也一笑,“那我便继续数银子了。”
李长道道:“寨子里其他木屋也有一些银钱。”
田万丰:“那就让他们送来我一起算,对了再找个人来数那铜钱。”
说完这话,田万丰就开心地投入了“数钱大业”中。
王定礼则继续一丝不苟地看着。
李长道与沉应昌相视一眼,笑了笑,便出去了。
村人们已经将贼寨里的尸首集中起来,又从各木屋里搜出了一些银钱及可带回村里用的小件物资,比如锅碗瓢盆什么的。
沉应天见了两人,便笑着道:“算上这贼寨的十七具,咱们村便有七十四具贼人尸首了。”
“县衙不是说击杀一个普通流贼赏银十两吗,那这些贼人尸体岂不是能换七百四十两?”
沉应昌笑道,“可不止七百四十两——你别忘了,那翻天虎赏银可是高达一千两。”
沉应天道,“翻天虎那是长道杀的,赏银自该归他。”
“普通流贼大部分也是长道打杀的。”说完这句话,沉应昌便高声道:“所有人都过来,听我讲件事。”
沉应昌准备将分缴获的事分两遍说,在这里说一遍,回村集合男女老幼再说一遍。
村里的男人们原本就对李长道敬佩或敬畏,也因见识缘故更明理,待听沉应昌讲完议定的缴获分配之法后,都当场表示赞成。
当然,待众人散开继续干活时,也免不了议论。
“按这个分法,李队长家这次能分走一半银钱吧?”
“一半又怎么了?沉族长说的有道理,昨夜要不是队长,咱们村就完了。这贼巢也是长道找到的,还把贼人都给杀了。”
“对呀,不是队长,咱们村别说能有这些缴获,说不定都成流贼刀下鬼了。”
“叫我说,队长真是高义——他找到这贼寨,不说出来,谁能晓得?如今不仅告诉村里,缴获也才拿一半。换你,你能这么做吗?”
“队长确实让人敬佩,从今往后,咱们就听队长的!”
另一边,田万丰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借着从寨子里找到了一杆秤,终于是将所有缴获的银钱都数出来了。
“白银一共有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七两三钱,铜钱则有一千五百七十八贯零六百五十三文。”
田万丰此时依旧是满脸红光,眼中尽是兴奋之色——虽然知道这些银钱不是他的,可他看着就开心。
“如果把那匣子里的四十六两黄金折算下,再将铜钱也折为白银,可总计为白银一万五千五百八十五两馀九百五十三文!”
“咱们龙塘有一百三十七户,拿出里面的一成平分给各户,每户可得银十一两三钱有馀。”
“而长道除了能平分得十一两银子外,另分四九成,得银七千六百三十七两有馀,总计可以得银七千六百四十八两五钱!”
李长道听了惊讶,“田族长算术似乎挺好啊?”
田万丰貌似谦虚地摆手,“我年轻时可是在县城大商铺做过帐房的,算这点小帐算什么。”
李长道又问:“那匣首饰该怎么算?”
田万丰道:“首饰自然是拿城里典当行去卖了,不过一次卖掉肯定会被狠狠压价,我建议一次只卖两三件,细水长流。”
“卖得的钱可以先存在公中帐上,等卖完了再按议定的方法分。”
李长道点点头。
他忽然发现,田万丰虽然特别爱财,可似乎理财能力也不错。
事实上,田万丰家虽是龙塘的第二大地主,可家里却比沉应昌家富裕的多。
回过神后,李长道:“我带回村的那三把刀剑都是精品,应该也能值不少银子。”
这回,田万丰与沉应昌、王定礼交流了个眼神,笑着道:“那三把刀剑我看就算长道你的战利品了,不必算在内了。”
“不错。”王定礼也点头表示赞同。
沉应昌则道:“那三把刀剑你拿着就是,都是小事。现在还是说说,用翻天虎等流贼尸首去县衙领赏的事吧。”
李长道略一沉吟,道:“表舅,其实那一千多两赏银也不算太多,咱们能否将流贼袭村的事隐瞒下来?”
或许是受原身记忆些许影响,李长道不太想那么早出名,想苟起来发展。
沉应昌却摇头,“这恐怕很难——村里那么多人,所谓人多嘴杂,即便咱们下了封口令,也难保有谁在外面一不小心说出去。”
“咱们总不能为了这点事,永远不让村人去外面吧?”
顿了顿,他又道:“长道,其实出名并不算坏事——你之前隐瞒右臂伤势恢复的事,是不想再被官府拉壮丁。”
“那你可曾想过,若你在全县出了名,甚至在郡里都有了些许名气,那么官府即便再来拉壮丁,还会将你当普通人对待吗?”
“如果再拉你去从军,高低也要给个伙长乃至更高的职位吧?”
李长道一番沉思,觉得沉应昌说的有道理。
后世很多事都证明,一个人有了名气、声望,确实能带来不少好处。
他于是点头道,“好,那回头我便带着翻天虎等几人的尸首,去县衙领赏。”
“至于普通流贼的尸首,暂放在村中,让县衙派人来辨认就行了。”
沉应昌见李长道如此听劝,很高兴,道:“县衙领赏之事没那么简单,我和应衡随你一起去,当可应付得当。”
“那就麻烦表舅了。”
“都是村里的事,何必客气。”
沉应天带着狩猎队驻扎在了贼寨中。
田万丰、王定礼则带着那一百村人临时组成的运输队,利用螺、驴背及担子挑,先将银钱及部分粮食送回村里,再一次次地运送剩馀粮食。
一百个村人加二十多头螺、驴,一次能运送五十多石,估计得十次才能运送往贼寨的粮食及其他可用物资。
李长道、沉应昌自是也跟着头一趟队伍回到村里。
并且一到村里,田万丰就从大铁箱中分出李长道应得的七千多两银子,让他带回家里。
当李长道带着银子回到自家门前,只见刘氏和高氏、吕氏等妇人在外面忙活着给盖房工人做午饭。
进了院子则罕见地瞧见李宗瑞在练长枪。
他这位长子,爱种田胜过练武,所以平日里若非他安排的练武时间,都是在忙活其他事。
今日这般,多半是因昨晚之事受了刺激。
“爹,您昨夜没受伤吧?”李宗瑞瞧见了李长道,立马收枪,过来关问。
李长道虽然今早就回村一趟,但在打谷场跟沉应昌等人说了贼寨之事,就又离村了。
李宗瑞则大部分时间在看着自家,便没能跟他见着面。
李宗瑞面露难色,但还是答道:“他昨夜听外面喊杀声大,就出去帮忙了。
二儿子被捅了一枪?
李长道一听就有点急了,立马追问:“他人呢?这么大事怎么早上没人告诉我?”
李宗瑞马上道:“爹,你听我讲完——虎子当时穿着皮甲,又略微躲闪,并未正中一枪,所以贼人那一枪只是让他侧肋受了挫伤。”
“七表舅爷昨夜就来看过,给他抹了药酒。上午镇上胡大夫也被人请来,我又让胡大夫来看了看,说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听完,李长道才松口气,但还是忍不住道:“这小子还真是虎!”
进堂屋,就见李宗琥正躺在角落里的床榻上酣睡。
他于是上前将李宗琥拍醒。
“爹!”
李宗琥睁眼看到李长道,神色一喜,随即就想翻身坐起来,结果这一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处,顿时疼得皱眉。
不过他很快就忽略了,满脸兴奋地道:“爹,昨夜我斩了一个贼人!”
“那贼人可比咱们之前从县衙回来遇到的那些厉害多了,可还是被我一刀砍了脖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