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道当然可以拿出大家长做派,不解释,强行定下这件事。
但他很清楚,家中人同心同德与想法各异做事的效率截然不同。
而长子又是目前李家除他外最重要的劳动力、战力,让其理解“佃出田地”这一决定就更重要了。
于是李长道道,“宗瑞,听我给你算一笔帐···”
当即,李长道将上午转悠自家田地时算的帐细细讲了。
他最后又道,“最主要的是,如今世道越来越乱,本本分分种田别说有出路,便是保证一家人不饿死都难。”
“反过来,咱们父子三人若专心打猎,不说多的,每月能猎得那大野猪差不多价值的猎物,不仅家里日子能越过越好,你们也可以越来越壮实,越来越能打。”
“将来真有什么祸事降临,咱家也不至于毫无自保之力。这些道理你可想得明白?”
李宗瑞皱眉想了想李长道这番话,却还是忍不住道,“可是爹,打猎是靠运气的,咱们昨天是运气好,进后山不久就找到一头落单的野猪。
李宗瑞没继续往后说,但他相信父亲明白他的意思——运气不好,遇到的就不是落单的野猪,而是能让父子二人陷入危险的猛兽了。
李长道觉得,李宗瑞之所以对打猎收获没信心,主要还是对他的“武力”不够了解。
他于是道,“这样,反正眼下还处在农闲时期,田地也不是说佃出去就能佃出去的。”
“你和虎子且先按我的安排,多练拳练刀枪弓箭,然后就是跟我进山打猎。至于田地,咱们可以先让你大爷家的几位叔伯帮忙照料。”
“如果打猎这条路真的行不通,咱们再多花些时间在田地上也不迟。至于帮忙照料田地的叔伯,到时补给他们一些粮食就是了。”
李宗瑞还是很尊敬李长道的,也不想继续跟李长道顶杠,便点头道:“好,就听爹的。”
李长道笑道,“那咱们就从今天下午开始练功。”
午后。
李宗瑞、李宗琥都在小院中央站定。
虽然上午李宗瑞对李长道的决定有异议,可此时也跟李宗琥一样,满眼期待——昨日跟李长道进山打猎时,他也是见过李长道小部分本事的。
李长道此时虽身着一套麻布短衫,却背着两只手,站得笔直,自有一番气度。
“为父接下来教授你们的这套拳法乃是昔日军中一位亦师亦友之人所传,分练法和打法。”
“练法可养气血精神,壮身体气力;打法则以制人、杀人为目的,动则致人伤残、要人性命!”
听李长道将要教的拳法说得如此厉害,年少的李宗琥更兴奋了,忍不住问:“爹,这套拳法叫啥名?”
“内家拳。”
“内家拳?”李宗琥不解,“爹,为啥叫这个名字?难不成创出这套拳法的人姓内?”
李长道瞪向李宗琥,“问那么多干嘛?你只需知道叫内家拳就行了。”
李长道要交给两个儿子的这套拳法自是他爷爷传的,至于名字,当年爷爷只告诉他叫“无名拳”,说是一个不知名字的老道所传授。
李长道后来有了见识,才发现这套拳法其实借鉴了形意、八极、八卦、太极等多门内家拳法,看似驳杂,实则已自成一派,博大精深,威力非凡。
他当年能在雇佣军活那么久,还赚得几百万美金,主要靠的就是这套拳法。
虽然雇佣军主要靠枪杀人,可一个武术高手会用枪,战斗力自是比一个普通人用枪强出一大截。
“此内家拳的练法有三套动作,第一套有九式,第二套有六式,第三套则只有三式。需循序渐进,逐步深入,才能练好。”
听了这话,李宗琥很想问,为什么前面的足有九式,后面的反倒只有三式。
可他刚想张嘴,就碰到李长道严厉的眼神,便将话憋了回去。
“今天下午就教你们第一套练法,我现在演练,你们两个看好了。”
说完,李长道先站直了,随即双脚微微打开,摆出一个看似松散的架势,再接着手脚齐动,摆出了一个很古怪的姿势。
李长道教李宗瑞、李宗琥练拳时,珠儿也在旁观看。
李长道虽然没有将这门拳法教授女儿的意思,却也没阻止珠儿观看。
因为他很清楚,这门糅合了多门内家拳精髓的无名拳只靠看是看不会的,必须有会的人手柄手地教,纠正姿势乃至呼吸,才能练会。
事实上,大多数内家拳乃至其他古武术,都需要师父手柄手地教。
花费了近一个时辰,李长道才初步教会两个儿子第一套练法的九式动作。这也是第一套练法只有动作,没有配套呼吸法,学起来才没那么难。
等到第二套练法,还需同时学配套的呼吸法,要学会就难多了。
而到了第三套练法,除了更高深的呼吸法外,甚至还有神秘玄奥的心法。
李长道穿越前,也只是将第二套练法练到精通而已。至于第三套练法,则仅止于记得,连学会都不算——因为当初他爷爷都没能练会第三套。
倒是那些打法招式,李长道在八年的雇佣军生涯中尽数练会,甚至在实战中应用得精通了。
李长道教完儿子,又指正他们的几处动作错误后,便来到小女儿面前。
瞧见珠儿羡慕地看着两位哥哥练拳,他笑着问:“珠儿,难不成你也想练拳?”
珠儿听了仰头,期待地问:“爹,我也能学吗?”
李长道笑道,“你两位哥哥练的这套拳法不适合你,爹可以教给你另外一门拳法。”
“真的?”珠儿满脸高兴,“爹爹快教,我一定好好学!”
李长道道:“这门拳法叫《八卦掌》,今天为父先教你最基本也是最内核的八个动作···”
李长道受爷爷影响,从小喜欢古武术,因此上大学后,以及后来当雇佣军期间,对其他内家拳等传统武术以及国外几种实战性较强的武技,都有学习,甚至钻研过部分。
像《八卦掌》,他虽说不上精通,可用来对付七八个普通大汉却没问题。
珠儿如果学会了,不仅可以防身,还可强身健体···
太阳落山后,天黑之前,李长道拜访了李长圭、李长在、李长坚、李长幸四个堂兄弟。
为的自然是让几人帮忙照料田地——他直接将话说开,表示不论将来田地是否佃出去,又佃给谁,肯定会按照料时间补给他们粮食。
这相当于给四人一个多挣粮食的“兼职”。
二哥李长在、三哥李长坚、老五李长幸听明白后,都答应下来了。
老大李长圭先是劝说李长道打猎收入不稳定,去回龙岭打猎更是危险。见劝说不动,便将照料田地的事推给三个弟弟。
李长道明白,李长圭这么做并非不愿帮忙,而是觉得,三个弟弟比他更需要这份“兼职”。
当聊完这事,李长道准备离开时,李长圭却提起另一件事。
“老四,你如今既然振作起来了,就不能对老七不闻不问。老七虽然读书多年,花费你家里许多钱,却未能考得功名,但到底是你亲兄弟。”
听了李长圭这话,李长道脑海中便浮现一个瘦弱青年的身影,正是他的亲三弟,李长逸。
他父亲李升运育有三子,他是老大,往下则是小他两岁的二弟李长进,再就是比他小了足足八岁的三弟李长逸。
在他结婚后的第四年,十八岁的李长进因其婚事问题跟李升运大吵了一架,便负气离家出走,从此没了音频。
这么多年过去,李长进一直都没消息,李升运去世他也不曾回来,李长道便当这个二弟已经死了。
至于李长逸,自幼便比同龄孩子聪明,在龙塘村塾中学习时更是名列前茅,深得塾师喜爱,李升运便决定供他到县学读书。
然而,在村塾名列前茅的李长逸进了县学却“泯然众人矣”。
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李长逸寒窗苦读十年,却数次县试不过,连个童生都考不出来。
四年前,李长道残疾退伍,李长逸又没考过县试,大约是觉得对不起去世的父亲和李长道这位残疾的兄长,知道家中困难,便不再一心备考了。
他离开县城,也不回龙塘村种地,而是经同窗介绍到凤花寨做了塾师。
凤花寨是离龙塘村二三十里的一座大寨子,据说寨子里多是百年前归化的山蛮,与少数夏人混居,风俗与龙塘等夏人村寨多有不同。
再加之原来的李长道沉郁得近乎自闭,很难沟通,李长逸便极少回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龙塘,往往呆不了两天就离开。
若非李长圭提起,如今的李长道一时半会儿真未必想到去“管”李长逸。
李长圭已经四十五了,头发都已花白,话也比较多。
在李长道回想关于李长逸的事时,他接着道:“长逸毕竟是咱龙塘李家目前读书最多的人,他要不要继续科举,咱们这些没读多少书的兄长说不着。”
“但是,他都已二十六七了,却还是个光棍汉。若再拖下去,就算他是个读书人,也不好娶媳妇啊。”
“你这个亲大哥得劝劝他,莫眼光太高了,再想办法给他说门亲事。当然,我这边也会多帮他物色、说和。”
原来是催婚的。
李长道心里一笑,随即道:“长逸的事有劳大哥挂心了,过几日我就去凤花寨一趟,找长逸谈谈,争取今年便让他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