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早晨,深厦市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红石庄园笼罩在薄薄的雨幕中,庭院里的花草沾着晶莹的水珠,空气清新湿润。
江水溶撑着伞送江蓓儿上车时,忍不住叮嘱:“今天下雨,课间别往外跑,就在教室里休息。”
“知道了。”
江蓓儿把书包抱在怀里——里面除了课本,还有她昨晚整理的一叠关于符文能量方程的草稿纸。
她想趁着自习课的时间,继续推演几个关键参数。
车子抵达学校时,雨已经小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
校门口五颜六色的雨伞像一朵朵移动的蘑菇,孩子们在家长的护送下快步走进教学楼。
江蓓儿刚下车,林晓晓就从旁边冲了过来——这姑娘永远精力充沛,粉色的雨衣上还滴着水珠。
“蓓儿!早上好!看我带了什么!”
林晓晓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我姑姑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分子料理糖果,会变色!”
江蓓儿接过一颗,放在手心观察。
半透明的糖果里似乎有细微的色素颗粒,遇热会溶解变色。
原理很简单,但设计挺巧妙。
“谢谢。”她把糖果收进口袋。
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
刚进大厅,江蓓儿就看到了白彦秋。
他站在公告栏前,正看着什么,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见到江蓓儿进来,他转过身,走了过来。
“江蓓儿,”他递出手里的文件袋,“书还你。还有……这个。”
江蓓儿接过文件袋。
里面除了那本《多维空间理论入门》,还有几页手写的笔记。
她抽出笔记扫了一眼——上面是对书中几个核心概念的理解总结。
虽然有些地方理解有偏差,但整体框架清晰,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已经相当惊人。
“你看完了?”她问。
“看完了前三章,”白彦秋诚实地说,“后面的太深了,我看不懂。笔记是前两章的总结,如果你有空……可以帮我看看哪里错了吗?”
江蓓儿把文件袋收进书包:“我没空。”
“哦。”白彦秋并不意外,只是点点头,“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说。”
他顿了顿,又说:“我在图书馆找到一本《量子力学漫画版》,虽然简单,但有些基础概念讲得很清楚。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借你看。”
“我看过了。”江蓓儿说。
白彦秋难得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肯定。”
他的笑容很干净,眼睛里没有挫败,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林晓晓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插话:“白彦秋,你也喜欢看那种难懂的书啊?”
“嗯,”白彦秋转向她,“很有意思。虽然很多看不懂,但每次看懂一点点,就觉得很开心。”
“哦……”林晓晓似懂非懂,但很捧场地说,“那你和蓓儿可以一起讨论!蓓儿可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江蓓儿没说话,转身往教室走。
上午的语文课讲古诗。
老师在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着“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孩子们在下面跟着念。
江蓓儿看着窗外绵绵的春雨,忽然想起姜家后山那个祭坛——不知那些监控设备在下雨天会不会受影响。
她用铅笔在课本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雨水对量子干涉仪的测量精度影响估算。
“江蓓儿同学,”语文老师忽然点名,“你能解释一下这首诗表达的情感吗?”
江蓓儿回过神,看了看课本,平静地说:“表达了诗人对春天早晨的喜爱和对自然之美的敏锐感受。
‘处处闻啼鸟’说明诗人听觉敏锐,‘夜来风雨声’说明他关注天气变化,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
老师满意地点头:“说得很好。请坐。”
坐下时,江蓓儿注意到斜后方的白彦秋正在看她。
她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道目光。
下课铃响后,白彦秋果然走了过来。
“江蓓儿,”他说,“你刚才在写什么?”
江蓓儿合上语文课本:“没什么。”
“是关于那本书里的内容吗?”白彦秋指了指她的书包,“我看你好像在算什么东西。”
江蓓儿抬眼看他:“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在做什么?”
白彦秋被问得一愣,沉默了几秒,才认真回答:“因为我觉得……你在做的事,可能比我们学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重要。”
这句话让江蓓儿也愣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孩。
他的眼神很真诚,没有讨好,没有炫耀,只是陈述一个他认为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她问。
“我不知道,”白彦秋说,“但我能感觉到。你看那些书时的眼神,和我看漫画书、看故事书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像在寻找什么重要东西的眼神。”
江蓓儿沉默了。
她没想到,这个她一直觉得“也就那样”的男孩,竟然能看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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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观察得很仔细。”她说。
“嗯,”白彦秋点头,“我喜欢观察。观察人,观察事,观察这个世界。观察让我觉得……我能理解更多东西。”
这倒是和江蓓儿有点像——虽然她观察的对象通常是数据和理论,而不是人。
“那本书,”她忽然开口,“第三章讲的是卡拉比-丘流形,涉及六维空间的几何结构。你不懂是正常的,大学物理系的学生也不一定能完全理解。”
白彦秋眼睛亮了:“所以你懂?”
“懂一部分。”江蓓儿说,“司马叔叔说,要完全理解,可能需要新的数学工具。”
“司马叔叔……就是送你这本书的人?”
“嗯。”
“他是科学家?”
“量子物理学家。”
白彦秋的眼睛更亮了,像发现了宝藏:“你们在研究什么?”
江蓓儿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她抿了抿唇,恢复冷淡的表情:“与你无关。”
“哦。”白彦秋并不追问,只是说,“如果你需要助手……我学东西很快的。”
江蓓儿没回答,转身从书包里拿出数学课本,准备下一节课。
但她的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白彦秋刚才的话。
助手?
一个七八岁的小学生,说要当她的助手?
荒谬。
可为什么……她竟然觉得,也许他真的能帮上忙?
至少比林晓晓能帮上的多?
不,不行。
她答应过妈妈,不能把禁地的事告诉任何人。
白彦秋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不能卷进来。
下午的科学课,老师带来了一个简单的电路实验器材。
孩子们兴奋地分组操作,连接电池、灯泡、开关。
江蓓儿这组只有她和林晓晓——其他孩子不敢跟江蓓儿一组,觉得她“太厉害了,压力大”。
林晓晓倒是乐呵呵的,虽然她总是把导线接错,但江蓓儿会面无表情地纠正她。
“蓓儿你好厉害啊!”林晓晓看着亮起来的灯泡,眼睛发亮,“你怎么什么都会!”
“基础电路而已。”江蓓儿说。
斜对面,白彦秋那组也完成了实验。
他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欢呼,而是仔细地观察着电路,然后拿起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
江蓓儿瞥了一眼,发现他在画电路图,还在旁边标注了电流方向和电压计算。
嗯,确实比一般孩子认真。
放学时,雨已经停了。
天空被洗过一样清澈,西边露出一抹淡淡的晚霞。
校门口,江水溶照例等在那里。
他今天来得稍早,正和其他几个家长闲聊——大多是妈妈或爷爷奶奶,他一个年轻爸爸站在其中格外显眼。
江蓓儿走出教学楼时,白彦秋就跟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说话,但步伐出奇地一致。
“爸爸。”江蓓儿走到江水溶身边。
“今天怎么样?”江水溶接过书包,习惯性地问。
“还行。”江蓓儿顿了顿,看了一眼走到自家车旁的白彦秋,又补充了一句,“白彦秋把书还给我了,还写了笔记。”
“哦?”江水溶有些意外,“他看懂了多少?”
“前两章。”江蓓儿说,“理解基本正确。”
这评价从女儿嘴里说出来,已经是相当高的赞扬了。
江水溶笑了:“那孩子确实不错。”
上车后,江蓓儿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春雨后的城市格外清新,路边梧桐树的新叶翠绿欲滴。
“爸爸,”她忽然问,“如果一个人想当科学家的助手,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江水溶想了想:“聪明,勤奋,有好奇心,能跟上科学家的思路,还要守得住秘密。”
“守秘密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江水溶正色道,“有些研究涉及国家安全,或者关乎重大发现,必须严格保密。”
江蓓儿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想起白彦秋说“我学东西很快的”时的眼神,想起他认真写笔记的样子,想起他观察电路时的专注。
也许……他确实具备一些条件。
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至少要能理解多维空间理论,要能看懂符文结构分析,要能跟上她和司马叔叔的讨论。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完全信任他。
信任不是一天建立的。
需要时间,需要考验,需要证明。
江蓓儿闭上眼睛。
今天想得有点多了。
这不像她。
她应该专注于自己的研究,而不是考虑要不要收一个“助手”。
尤其是这个“助手”还是个会踢足球、会弹钢琴、会被女生围观的普通小学生。
算了。
随他去吧。
如果他真的那么感兴趣,就让他自己努力。
而她,依然会走自己的路。
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这就是江蓓儿。
那个六岁就在思考宇宙奥秘,冷漠又专注,聪明得让所有人惊讶的小女孩。
车窗外,晚霞渐渐染红天际。
深厦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又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即将降临。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白彦秋回到家,放下书包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搜索“卡拉比-丘流形”。
虽然搜索结果大多是他看不懂的学术论文,但他还是认真地看着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三维渲染图。
他知道自己看不懂。
但他也知道,江蓓儿看得懂。
这就够了。
至少现在,他知道了她所在的世界,是这样一个充满奇妙数学和物理的世界。
而他要做的,就是努力靠近那个世界。
一点一点。
不急。
他有的是时间。
毕竟,他们都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