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王府的灯火彻夜未熄,持续了整整三日的最高议事会终于散去。“高筑墙,广积粮,缓扩张”的九字方略,已化为一道道具体政令、军令,通过新设立的各级机构,迅速传遍河北五州(晋阳、威胜、汾阳、昭德、泽州)与梁山三地(梁山本寨、独龙岗、曾头市)。然而,这战略并非停留在纸面,在王伦的亲自擘画与柴进、吴用等人的高效执行下,整个同盟辖地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战乱的创伤中复苏,焕发出勃勃生机。
开春以来,连接河北五州的官道上,商队络绎不绝,驼铃悠扬。在柴进总领的商贸钱粮总管衙门推动下,一系列新政在这片古称三晋的土地上落地生根:
走在晋阳街头,但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新开的“梁山酒肆”座无虚席,“晋阳绸缎庄”顾客盈门。一种久违的安定与繁荣气息,弥漫在山西高原的春风里。
与此同时,在卢俊义、史文恭的总筹和具体执行下,军事层面的“高筑墙”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依托山西表里山河的地势,构建了一道立体防线。
王伦深知,河北旧部与梁山兄弟若不能真正融合,联盟终是沙上之塔。推行了一系列措施:
整个同盟辖地,仿佛一架精密而高效的机器,在王伦设定的轨道上全速运转。田野里禾苗青青,工坊中炉火通红,军营里杀声震天,市集间人流如织。一种混合着汗水、希望与钢铁气息的蓬勃力量,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涌动。
夜色深沉,王伦回到后宅。扈三娘并未睡下,正就着灯火为他缝补一件旧袍。烛光映照着她侧脸,少了几分沙场上的凛冽,多了几分为人妻的温婉。窗外,依稀还能听到远处军营传来的隐约操练声,那是这片土地新生脉搏的跳动。
“夫君回来了。”她放下针线,起身为王伦解下大氅,触手一片冰凉,不禁心疼道,“诸事虽忙,也需顾惜身子。我看这月余,河北气象已是焕然一新,皆是夫君心血所系。”
王伦握住她微凉的手,拉她一同在榻边坐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与窗外那片欣欣向荣的喧嚣,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几分:“大势初定,根基渐稳,方敢思及下一步。三娘,有件事,我需与你商议。”
“夫君但说无妨。”
“河北梁山联盟初成,看似稳固,实则内外隐忧犹在。朝廷、王庆乃至江南,皆虎视眈眈。我欲效古人,行间于敌国,亲自往东京汴梁一行。”
扈三娘猛地直起身,美眸中尽是惊诧与担忧:“你要去汴梁?这太危险了!如今你身份非同往昔,朝廷画影图形怕是早已遍布各州府,岂能自投罗网?何况河北基业初成,岂能轻离?”
“正因无人能想到,我才有一线之机。”王伦目光沉静,将心中谋划娓娓道来,“我非以王伦之名前往,而是用个假名字,以应试举子的身份入京。此行不为做官,只为亲眼看一看朝廷虚实,结交些有用之才,为我义军同盟,埋下几着闲棋冷子。至于河北基业,”他顿了顿,语气充满信心,“如今政令畅通,军制革新,商贸复苏,更有‘五行镇元大阵’雏形初现,内部融合亦见成效,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只要我等坚守九字方略,纵无我在,亦能稳如泰山。我去,正是为了将来它能更加稳固。”
“可是这身份……”
“身份之事,我已思虑周全。”王伦道,“柴大官人交游广阔,前朝遗泽尚存,他已经动用旧日关系,在沧州安排一个身家清白的士子身份,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个叫王义的读书人暴毙,我就冒用他的身份。我先需往沧州,参加今春的州试,取得举子功名,方能名正言顺赴京省试。此去沧州,正好也让这新生的机器,再自行磨合运转一段时日,待我看看其成效,方能放心远行。”
扈三娘知他心意已决,且谋划周详,沉默片刻,轻声道:“你既已想得明白,我便不再拦你。只是……你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身边总需得力之人护卫。让燕青、石秀随你同去?”
“燕青机敏,与我同去。石秀需留下,助你稳定禁卫军事。”王伦看着妻子,眼中充满信任,“三娘,我走之后,这晋阳王府,乃至同盟日常庶务,便需你来主持。”
“我?”扈三娘再次惊讶,“政务有吴学究,军务有卢员外,我……”
“他们各有职司,乃国之柱石,不宜总揽日常。”王伦解释道,“你是我发妻,地位超然,由你坐镇中枢,协调各方,最为妥当。日常事务,你可依例处置。遇有难决之事,则交由最高议事会七人共议。若遇万分紧急、关乎同盟存亡之事,可通过天罗情报网密信传我,我来决断。你持我金印,可代行批红之权。”
这是将后方基业完全托付,同时也设立了稳妥的决策机制。扈三娘感受到肩头重担,更感受到夫君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周详的安排。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夫君既以重任相托,三娘必竭尽全力,为你守好这份基业,待你归来!”
见她如此,王伦心中欣慰,正欲再言,却见扈三娘忽然眉头微蹙,以手掩口,似有不适。
“三娘,你怎么了?”王伦忙问。
扈三娘脸颊微红,低声道:“近日……时常觉得倦怠,食欲不振,月事也迟了半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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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伦先是一怔,随即狂喜涌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扶住妻子肩膀,声音竟有些颤抖:“你……你的意思是……”
扈三娘含羞带喜,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太好了!”王伦大喜过望,在房内踱了几步,放声笑道,“此乃天佑我王氏,天佑我义军同盟!我这就唤安道全前来诊视!”
不多时,神医安道全被匆匆请来。细细诊脉之后,他捻须笑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夫人确是喜脉,脉象流利圆滑,如盘走珠,已有一月有余了!”
确认了喜讯,王伦更是开怀。他紧握着扈三娘的手,眼中既有将为人父的喜悦,亦有即将分别的不舍。
“不想在此刻……我竟要离你远去。”王伦语气中带着歉意。
扈三娘却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夫君放心前去便是。孩儿有我,基业亦有我。你在外,一切小心,便是对我们母子最好的回馈。但你在临走之前,得给孩子起个名吧?”
王伦想了想:“如果是男孩,就叫王顶天。如果是女孩呢,就叫王菲菲吧!”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况且,你化名入京,若他日我儿问起父亲何在,我便告诉他,他父亲是去那东京汴梁,为天下苍生,考一个最大的‘状元’回来!”
王伦闻言,放声大笑,多日来的疲惫与筹谋,似乎都在这笑声中涤荡一空。
次日,王伦便密召柴进,询问交代的身份之事办的怎么样了,柴进哈哈大笑:“主公放心,一切妥当!”财经到底是交游广阔,不过是短短数日,便已将“沧州士子王义”的身份安排妥当,籍贯、路引、保书一应俱全,甚至还在沧州城内安排了一处可供落脚的“祖宅”。
春寒料峭之时,王伦召集最高议事会及众主要头领于王府大殿,宣布了自己将“闭关潜修”一段时日,期间由夫人扈三娘代行日常庶务,重大决策由最高议事会共议的决定。
此令一出,众人皆惊。虽然众人对扈三娘的能力并无怀疑,但对王伦在此联盟初立、百废待兴之际突然“闭关”,均感到不解与担忧。
吴用立刻出言呵斥:“铁牛,休得胡言!主公自有深意!”
李逵却梗着脖子,转向柴进埋怨道:“柴大官人,俺知道你是为了哥哥好,弄个书生身份玩玩也就罢了,怎地还鼓动哥哥去学那劳什子闭关?这不是害他吗?万一……万一路上遇到剪径的强人,或是城里的泼皮无赖,就哥哥这身板,岂不是任人欺负?” 他说着说着,情急之下,竟是想用实际行动证明王伦的“文弱”,猛地向前一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就想抓住王伦的手臂,让他知难而退。
这一下变故突生,众人皆惊。卢俊义、武松等离得近的,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
然而,就在李逵的手即将触碰到王伦青衫衣袖的瞬间,王伦脚下似乎只是随意地微微一错步,身形如同风中柳絮,轻飘飘地向后滑开了半尺,恰到好处地让李逵抓了个空。
李逵一抓落空,不由得一愣。他自忖身手不慢,又是出其不意,怎会失手?他不信邪,又上前一步,这次动作更快,双手齐出,想要抱住王伦。
王伦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体内《灵飞经》修炼出的那缕精纯内力自然流转,灌注双足。众人只见他青衫微动,身形仿佛没有丝毫重量,在间不容发之际,以一个极其巧妙而飘逸的姿态,从李逵双臂的合围中闪了出去,姿态从容潇洒,仿佛闲庭信步。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大殿之内,顿时一片寂静。李逵的勇力,在梁山是数一数二的,虽然刚才未尽全力,但王伦能如此轻描淡写地避开,这份灵动与敏捷,绝非寻常“文弱书生”所能拥有!
李逵也傻眼了,挠着头,憨憨地看着王伦:“哥哥……你……你何时学了这般溜滑的身法?俺铁牛竟碰不到你衣角?”
王伦淡然一笑,扶住李逵的肩膀,说道:“铁牛兄弟关心则乱,我心领了。”他环视一圈惊愕的众人,解释道:“诸位不必惊讶。自河北事定以来,我深感乱世之中,虽有万军护卫,然自身亦需有防身之能。故而这些时日,每至夜深人静,我便按一方偶得的导引术暗自修习,只为强身健体,危急时聊以自保。此法重在气息与步法,不似外家功夫需大开大合,故而未曾惊动诸位。今日铁牛一试,倒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是修炼了高明的内家功夫。公孙胜抚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乔道清亦是微微颔首,似看出些许门道。吴用、卢俊义等人则是又惊又喜,主公文韬武略,如今更添自保之能,实乃同盟之福。他们也更加理解,为何王伦敢在此刻“闭关”,实则是艺高人胆大。
王伦借此机会,再次强调道:“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我‘闭关’期间,内外事宜,皆按既定方略而行。三娘坐镇,诸位鼎力辅佐,我方能安心。望诸位如同这三晋山河一般,各守其险,各展其才,使我基业更加根深蒂固,稳如泰山!”
经此一事,众人见王伦不仅谋略深远,更暗藏如此身手,对其决定再无异议,反而更添信心。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更加深不可测、更加值得追随的领袖。
一切安排妥当。在一个晨曦微露的清晨,王伦告别有孕在身的扈三娘和众位头领,只带了扮作书童的燕青以及几名扮作商队伙计的精干护卫,悄然离开晋阳,向东往沧州而去。
义王“王伦”将在晋阳王府“闭关潜修”,而书生“王义”的故事,即将在沧州,在那东京汴梁,徐徐展开。无人知晓,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体内,已悄然孕育出一缕不凡的内息,更怀揣着搅动天下风云的雄心。他的身后,是一片在他手中重获新生、正厉兵秣马、蓄势待发的坚实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