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舟看够了那几个被“优待”进城的雌性及其队伍,心中那股烦闷更甚,转身刚要走下城墙。
却陡然听到城楼下传来一声饱含愤怒与绝望的暴喝,如同炸雷般响起:
“草你雄的!凭什么不让老子进去?!那几个肥婆娘能进,老子他雄的都要饿死了!!”
这声怒吼,像火星溅入了滚油桶!
紧接着,更多压抑了许久的叫骂声、咆哮声轰然炸开,汇聚成一片愤怒的声浪:
“对!凭什么!”
“放我们进去!”
“老子跟你们拼了!”
“饿死也是死,打死也是死,拼了!”
绝望和长期的不公积累到了顶点,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城门外,开始了暴动。
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浪兽人,一个个在极致的愤怒和求生欲驱使下,双眼赤红,纷纷变回了原形!
霎时间,城门外空地上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巨兽——
毛发脏污纠结的熊、瘦骨嶙峋却凶相毕露的狼、体型较小的狐獾等等。
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朝着城门口那些严阵以待、同样变回兽形或手持武器的士兵们扑了过去!
利爪与兵刃碰撞,獠牙撕开皮肉,鲜血瞬间泼洒,兽吼与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场面顿时陷入了血腥的混乱。
已经转身的容舟,听到身后骤然爆发的激烈打斗声和咆哮,脚步一顿。
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又重新坐回了刚才那块城墙垛口, 双手抱膝,饶有兴致地俯视著下方这场野兽之间最原始、最残酷的撕打。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同情,甚至没有多少波澜,更像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或者一个在看斗兽表演的观众。
她在观察不同兽形的战斗方式,评估它们的力量和弱点,仿佛这场关乎生死的暴动,只是她了解这个世界的又一场“现场教学”。
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坐在高处,下方是血肉横飞的修罗场,她却仿佛置身事外,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眸,倒映着下方的疯狂与血色。
这种超然的冷漠,与她失去记忆后纯粹的力量感和空白的情感认知,形成了一种令人发寒的对比。
容舟变了。
城门外的暴动,持续了好一会儿, 才在守军增援和绝对的实力差距下,被血腥地压了下去。
原本拥挤的城门口空地,此刻显得空旷了不少,但也更加惨烈——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变回原形后、再也没能站起来的尸体。
有流浪兽人的,也有少数守城士兵的,鲜血浸透了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结局并不意外。
那些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流浪者, 即便凭借一时的血气之勇,又怎么打得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吃得膘肥体壮的士兵?
力量的鸿沟,在绝望的冲锋被碾碎后,显得更加残酷。
容舟不适应地揉了揉鼻子。
好大一股腥臭味儿
混合著血腥、尘土、汗液和野兽体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有些反胃。
她不再多看,轻盈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回地面,转身朝着他们暂住的小院走去。
走在相对僻静的巷弄里,远离了城门口的喧嚣与血腥,容舟的思绪却无法平静。
她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地想着:
自己到底是谁?
怎么样才能想起以前的事呢?
那些丢失的记忆,像一个黑洞,吸引着她,也让她感到不安。
荣华告诉她的那些,像是听别人的故事,无法真正填补她内心的空白。
她的父兽和母兽是谁?他们还在吗?是什么样子?
她到底是什么兽人?
这个问题让她尤为困惑。
她看着自己人类的双手和身体,感受着体内那股非人的力量,却对自己的“原形”毫无概念,更别提如何变回去了。
怎么变不回兽形呢?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丝异样。
在这个几乎人人都能在两种形态间切换的世界里,她似乎是个例外。
荣华是狼,城门口的士兵和难民是各种野兽,就连那几个被“优待”的雌性,恐怕也有对应的兽形。
这个事,她没有问荣华。
不知为何,她有些抗拒提起。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变不回兽形,在这个世界似乎是一件有点奇怪、甚至可能不太好的事情。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过于“异类”,即便在荣华面前。
这种对自身根源的迷茫和隐约的自我怀疑,比外界的混乱更让她感到困扰。
她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回到了暂时栖身的小院。
外面的世界充满杀戮与不公,而她自己的内心,也因失忆而布满迷雾。
荣华心思细腻,很快便看出来了容舟从外面回来后有些心不在焉, 她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眼神放空,眉头微微蹙著。
他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怎么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所以不开心?”
容舟点了点头, 顺口评价:“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荣华闻言,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蛔虫是什么意思?”
“就是” 容舟下意识地想解释,话到嘴边,记忆却出现了一片熟悉的空白, 她卡壳了,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哎呀,我忘了。 反正就是你很懂我的意思。”
她摆摆手,放弃了解释。
看着她这副模样,荣华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好笑。
他温声宽慰道:“想不起来暂时也不用着急。若是觉得烦闷不适,我给你治治看?”
“你会治病?”容舟诧异地抬起头, 她只见过他打架和算账,还没见过他行医。
荣华肯定地点头:“嗯,用巫术治疗,我以前还教过你一些基础的。”
他想起过去在都城教导她的日子,眼中掠过一丝怀念,随即又化为温柔,“不过,你如今都给忘了。无碍, 若你想学,我重新再教你一遍便是。”
他的语气平静而包容,仿佛无论她忘记多少次,他都有无限的耐心为她重新拾起。
这份毫无保留的承诺,如同暖流,悄然驱散了容舟心中因失忆而产生的些许烦躁和不安。
“真的吗?”
“包的。”
“噗哈哈哈,你学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