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领命而去。这一次带回来的,是一包用草纸胡乱包着的颜色可疑的药材粉末,以及一个空了的土陶碗,碗底还残留着些许同样的粉末。
经过那坐堂大夫辨认,他脸色大变,惊呼道:“大人!这……这是虎狼之药啊!此药药性猛烈霸道,寻常壮汉都受不住,何况一个染了风寒的幼童!这……这简直是催命符!”
真相大白!
张屠户爱女心切,病急乱投医,不仅用了同心堂的正经汤药,竟还私下寻了这来历不明的虎狼偏方,给女儿服用。两药相冲,药性反噬,这才导致情侣病情急剧恶化,不幸夭折。悲痛欲绝之下,他将所有过错归咎于同心堂,这才酿成当街持刀行凶的惨剧。
张屠户在堂下得知真相后,悔恨嚎哭。
慕苓夕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神色复杂。
杜荣依照律法,当堂宣判:同心堂无罪开释。张屠户虽情有可原,但挟刀行凶,归结无辜,判流放千里。并签发海捕文书,通缉售卖假药的江湖郎中。
案件审理完毕,杜荣恭敬地送慕苓夕和白景远离开。走出京兆府衙门,暮色已然四合。
回府的马车上,慕苓夕靠在车厢壁上,显然有些疲惫。她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和点点亮起的灯火,轻声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未必没有可怜之处。”
白景远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揉搓着,试图驱散那份寒意:“世事往往如此。好在真相已明,没有酿成更大的悲剧。”
马车刚在丞相府侧门停稳,白景远先跳下车,正准备扶慕苓夕下来,却见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门内站着的人,不是萧霁华又是谁?
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的扫过刚下车的白景远,又落在他身后,正探出半个身子,有些心虚的慕苓夕身上。
白景远动作僵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喊了一声:“师兄……”
慕苓夕偷瞄了一眼。脸上赶紧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师兄……你回来啦?”
萧霁华没应声,只是转身,淡淡丢下一句:“进来。”便率先朝府内走去。
白景远和慕苓夕对视一眼。
得,要完蛋了!
两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默默跟在萧霁华身后,一路无言来到了书房。
萧霁华坐在书案处,终于抬眸,先看向慕苓夕,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慕丞相,伤势未愈,精力倒是旺盛。京兆府的案子,可还精彩?”
慕苓夕头皮一麻,小声辩解道:“师兄,我就是闷得慌,出去透透气……恰巧碰上了,总不能不管……”
“透气?”萧霁华眉毛微挑,“透气透到京兆府大堂上去了?你这口气,透得可真够远的。阿苓,你的伤要不要紧,自己心里没数吗?”
慕苓夕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有点累?”萧霁华见她略显苍白疲惫的脸,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萧霁华见她这般,一口气堵在胸口,又将目光转向白景远,语气沉了几分:“还有你。她胡闹,你便由着她胡闹?明知她伤势未愈,不宜劳累,不宜见风,你还带她出去?一去便是几个时辰!若是路程颠簸,或是遇上那凶徒时有所闪失,又当如何?”
白景远硬着头皮认错:“师兄,是我考虑不周,我……”
“考虑不周?”萧霁华打断他,声音终于带上了一抹怒意,“我看你是被她几句话哄得忘了东南西北!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他深吸一口气,又瞥了一眼低头的慕苓夕,确认二人确实无碍后,沉声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二人又是一阵低头认错。
萧霁华看着眼前这两个让他操心不已的家伙,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他重重叹了口气,其实来到了暖阁,给个人倒了杯热茶:“罢了,坐下喝杯茶。”
见萧霁华神色稍缓,似乎不再追究他们偷溜出府的事了,慕苓夕眼珠一转,立刻扯住萧霁华的衣袖,小嘴一瘪,开始告状:“师兄!你可要给我做主!”
她伸手指向一旁的白景远,语气那叫一个委屈:“他!他今天可过分了!街上那么多好吃的,他硬是拦着一口都不让我碰!我想吃酱肘子……”
白景远在一旁听得直扶额,简直哭笑不得。好家伙,这还恶人先告状上了?
萧霁华看着她这副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再瞥了眼白景远那一脸我好冤的表情,瞬间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对这个小师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不得,骂……骂了也没用,她总有办法让你没脾气。
他心里也清楚,阿苓向来无肉不欢无辣不喜,这段时间饮食确实过于清淡,也难为她馋成这样。他叹了口气,试图讲道理:“阿苓,景远不也是为你好。乖,辛辣油腻之物不利于你养伤,再忍耐几日。”
萧霁华被她磨得实在没辙,看着她那可怜兮兮,又充满期待的小眼神,心里那点原则早就摇摇欲坠。
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好了好了,别摇了。”
他按住她捣乱的手,妥协道:“明天让厨房做个冬瓜蒸排骨,清蒸鲈鱼,再给你炒个番茄鸡丁。酱肘子这些,想都别想,等你伤好了再说。”
虽然没有完全如愿,但总算争取到了些肉菜,慕苓夕立刻见好就收,脸上瞬间阴转晴:“好耶!师兄最好啦!”
萧霁华见她这般,眼底宠溺更甚,无奈道:“好了,回去休息吧。”
又看了看白景远:“看好她,别再出去瞎溜达了。”
“放心吧,师兄。”白景远笑着应下,送慕苓夕回房休息。